乌山老鬼葬灭,带着对姜老君的怒骂,踏上了黄泉路。
他走了,地宫却化作了冰雪世界,是瑶妹子杀意太强,偌大的地宫,连带燃烧的铜灯,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世道险恶。
父亲打小便教导她的一番话。
至今,她才真正看的透彻,叶家命运多舛,哪是父亲说的家道中落,分明是有人暗中作祟。
“火大伤身。”楚萧奶声奶气的安慰,“待哪日,我把姜嫣然绑了,拿了赎金也不放人,给你出出气。”
见叶瑶不语,且还想再捅乌山老鬼两刀,他又伸了小手,捧起了她的脸颊,“把姜玉娆也绑了,绑回家给老丈人做小妾。”
“越说越荒唐。”
瑶妹子被逗笑了,有个相公真好,心情不佳时,还知道哄她开心。
她有自知之明,羽翼未丰满之前,不会傻着去东陵找死。
但,姜氏一族...她终有一日是会去的,不止要拿回天峰塔,还要给叶家讨个公道。
“少天,我想回家了。”
人,贵在大彻大悟。
今夜这一遭,才知父亲这些年,过的有多辛酸,明知仇家是谁,却唯唯诺诺活了半生。
怕死吗?
当然不是。
他膝下有女,祠堂有列祖列宗的牌位,无一日是为自己而活。
同样的一番顿悟,楚萧也早有,早在离开楚家那一瞬,便生出了坚若磐石的意志,往后余生,护父亲周全。
家要回。
房子也得拆。
小两口便捋了袖子,把乌山老鬼的地宫,掀了个底儿朝天,可不是泄愤,是撬宝贝。
一尊通玄巅峰的老巢,能没些宝藏,来都来了,不给其撸个精光,也对不起老祖先。
寻宝,这活儿楚萧干的专业,一个大地之力探查,便在地宫之下,又撬出一个小世界。
“哇!”
门开的刹那,他看的下意识仰了小脑袋,满屋子都是金银财宝,闪烁的光亮,贼他娘的晃眼。
除此,还有不少古卷、丹药、兵器、符咒....珍藏丰富的很呢?
“你人还怪好嘞!”楚萧咧嘴一笑,口中的“你”,自是之乌山老鬼。
天晓得那个老杂毛,这些年干了多少缺德事,才攒下这么一笔巨富,那还客气啥?都搬走。
搬。
说搬就搬。
两口子干仗凶悍,从他人家里搬东西,也手脚麻溜的很,且丝毫不挑食儿,啥都要,反正就是...打劫来钱快。
“老鬼老鬼我爱你。”
“阿弥陀佛保佑你。”
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到楚少侠都哼小调了,拎着一个麻袋,将书架上的秘卷,成堆的往里塞。
许是太多,有那么一本,不慎跌落在地,被瑶妹子随手捡起,拆开一瞧,好嘛!不认字的应该喜欢看,因为就没字,全是图画。
若未记错,某年某月某日,他们被吕阳追杀的那夜,某人就偷看这等奇书来着,被她逮了个正着,不成想,这臭毛病还没改。
“好看不?”楚萧凑了过来,笑的两排牙齿尽露,换来的却是一只玉手,在他小脸上狠狠拧了一番,“流氓。”
“活到老学到老,先辈们的经验,可不能失传,我...疼疼疼.....。”
性情中人。
吾辈之楷模。
就冲这一屋子小情书,高低得给乌山老鬼立个坟头,再浇上一泡童子尿,正儿八经的给其避避邪。
嗖!
一番扫荡,两人便登天而去。
此番,期间再无停留,一路直到广陵,远远望见那座城池,迎面便觉一股温馨的风,吹散了他们一身风尘。
到家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免引起骚乱,小两口入城前,便施了隐身之术,没办法,谁让他俩太火了。
莫说他们,连姬无辰等人回乡探亲那日,也是城主亲自出城相迎,从早到晚,门庭若市,热闹的紧呢?
提及广陵城主,近些时日,可没少往叶家和青山府跑,广陵几个书院弟子,其他皆已归回,就缺最出类拔萃的那俩了。
嗯...也便是叶家二小姐和楚家三公子,太给广陵长脸了,一个玄阴之体,一个夫子徒儿,帝都一战,她第一他第二,名震大秦哪!
“父亲。”
映着星辉,楚萧一路小跑入了青山府,还未进门,便有一声呼唤。
楚青山是在的,见孩儿归来,喜出望外,见其孩童模样,也未太多惊异,因为早已听说。
玄修,玄修,玄乎之存在,返老还童的怪事,屡见不鲜的,唯一未料到的是,此异变会出现在孩儿身上。
不重要了,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平安归来便好,他可是听说了,禁地凶险,他家的娃,险些葬身其中。
“少爷。”
子龙还是那般虎头虎脑,一脸憨厚,最风风火火的那位,还得是萧雄。
小外甥回家,他乐的合不拢嘴,一把便抱了起来,一两岁的小模样,与当年一般无二。
“咋还越长越小了。”府中一众护院也在,多已聚来,上下左右的扫看,看楚少侠的眼神儿,宛如看神人。
楚家少天牛逼哄哄啊!这大半年来,有关其传闻,层出不穷,每逢上街溜达,大街小巷的议论,都少不了他的名。
嗯咳!
气氛正热笼时,蓦的一声咳嗽,打破了一家团聚的好光景。
循声去看,才见院中树下,还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老人,身前还摆着一局未下完的棋,与他对弈的人,把他晾这了。
“浪某?”
楚萧见之,一眼便认出了,曾在钟玄的寿宴上见过,竟在青山府。
很显然,师傅昔日所说的好友,便是这位了,货真价实的半步天虚,曾为影中第一,深不可测。
“晚辈楚萧,见过师伯。”楚萧颇懂礼数,一个拱手俯身,是发自灵魂的感激,若无这位老前辈坐镇,青山府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嗯。”
浪某得回应,不咸不淡,若非欠了夫子人情,他才不愿来这,堂堂苍字辈,给一个普通人做护卫,他不要脸的吗?
不爽归不爽,他看楚萧还是颇顺眼的,夫子好眼界啊!多年不曾收徒,收便是最惊艳的,颇应那句老话:后生可畏。
他这生人勿进的姿态,让楚萧讪讪一笑。
倒也看得开。
这老前辈,脾性怪异的很呢?早在钟玄大寿时,他便已见识过,谁没事给好友送棺材。
“你我这盘棋,还未下完。”浪某随手拈了一子,落在棋盘。
“晚辈失礼。”楚青山亦讪笑,又规规矩矩的坐了回去,平日闲来无事,便是这位老人家,与他下棋解闷。
楚少侠就懂事了,当场化身小书童,给父亲和老前辈斟茶倒水,府中住着一尊大神,他恨不得供起来呢?
“赢了老夫,便送你儿一场造化。”浪某话语悠悠。
常听白夫子讲,这个名为“楚青山”的病秧子,满腹经纶,下得一手好棋,可诸多事日的博弈,也就那么回事。
时间久了,他一不留神便开窍了,怕不是他的对手,为了照顾他的颜面,才故意输棋,传话中的人情世故?
“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得嘞!
楚青山顿的来精神,激动之余,还拽了拽衣袖,一片无形的气场,横铺开来。
这样的父亲,楚萧曾见过的,昔日,与师傅对局时,便露过这般气质。
所谓术业有专攻,父亲虽无一丝修为,可在棋道领域,却是王者级别的。
外人或许看不出端倪,可坐于对面的浪某,却微微挑了下老眉,能觉察一股不一般的气势。
若棋盘是战场,那面前这个体弱多病的普通人,便多了一种横扫千军之威。
果然,楚青山一旦动真格,那就不是他所能招架的了,他以为旗鼓相当,可一番厮杀后,被扫的片甲不留。
“今夜,月色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