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兵刃交击的火星,短暂映亮赵天阴鸷的嘴角。
一道极淡的剑影掠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所过之处,连海浪声都仿佛被吸走了。
陈青峰手中的剑尖那点寒芒,直指赵天咽喉。
几乎在同一刹那,赵浩轩侧身踏前,右掌看似缓慢推出,封死了赵天的闪避路线。
赵天冷哼,身形一扭避开危险。
他周身黑雾凝成魔爪抓向两人,腥风卷动化出数道妖影缠向要害。
陈青峰掌心佛印凝现,一掌拍向魔爪,黑雾消失了大半;
赵浩轩挥出龙剑,剑气所到之处斩破重重妖影。
赵天倒退数步,随手擦去嘴角的血丝。
“呵…呵呵…本皇早说过,就算你们归位,也杀不死我!任你们攻势如狂,又能奈我何?”
陈青峰的面色看似沉静,但握紧的手心已出汗珠,气息也变得粗重许多。
这魔头实在太滑了,每一次都觉得能捏死,每一次都让他耗掉更多力气。
赵浩轩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又一剑被赵天诡异地滑开。
他脑海里想起曾经与心瑶在谢家村的那一片油菜花地里,初次定情时的情景。
而如今的心瑶却掉入海水中央,情况不明。
他手中的龙剑在抖动,剑身似乎因为凤剑失去了呼应,而变得异常焦躁,随时都有可能脱出掌心直刺赵天。
两人联手,屡次将赵天逼入绝境,却总被他以转换之术,瞬间恢复巅峰状态,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这种憋屈感,比硬碰硬的受伤更让他烦躁。
“猫有九条命尚有力竭时!你不过仗着‘人’‘妖’‘魔’的结合而如此嚣张,本帝今日定要耗尽你性命!”
“那就试试!看是你们精力耗尽而先力竭,还是本皇这三条命葬送在你们手中!”赵天眼中闪过狞厉。
话音未落,他化作残影主动出击,对准两人分别拍出一掌。
正当赵浩轩与陈青峰合力猛攻之际,不远处传来王沐云一声清叱。
循声望去,只见她与赵舜、阴枝子正和阴樱子、红袍圣子战作一团,情势同样胶着。
从白昼战至黑夜,五人均已强弩之末,满身伤痕。
阴枝子伤势最重,左肩血肉模糊,嘴角溢血,动作迟缓许多。
“母亲!小心左边!”远处赶回的苟春梅失声尖叫。
见红袍圣子绕到阴枝子左侧,五指成爪抓向她受伤的肩膀。
阴平安脸色剧变,急忙将背上的阴小宝塞给苟春梅:“梅儿,看好孩子!我去救母亲!”
话音未落,他化作离弦之箭冲去,真气运转至极致,右掌凝聚全力,拍向红袍圣子后心!
红袍圣子察觉背后劲风,被迫收回攻势,反手与阴平安硬撼一掌。
“砰!”气劲交击,阴平安踉跄倒退,脸色瞬间苍白。
阴枝子看着去而复返的阴平安和女儿,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比肩上的伤口更甚。
“平安!你…你这糊涂孩子!”她哽咽着低吼:“不是让你带梅儿和小宝逃走吗?为何回来!为何如此不听我的话?”
阴平安压下喉头腥甜,目光坚定:“母亲!梅儿说不能没有您!“我们是一家人,要死一起死,岂能独自偷生!”
海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阴枝子的目光扫过阴平安苍白的脸,又落到远处梅儿和小宝惊恐的脸上。
肩头的剧痛瞬间被心口的绞痛淹没。
她想骂,想把这不懂事的阴平安踹飞,可最终,所有话语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声混杂着哭腔的呵斥。
“回来送死?…好…好!那今天,娘就陪你们一起疯!”
她猛地将一枚金丹拍进口中,混着泪水和血水咽下,短刀再次握紧,眼神里只剩下一片死战的疯狂。
次日的晨光,已照亮了满目疮痍的沙滩。
陈青峰的呼吸粗重,额角渗汗,剑势虽仍凌厉,却不复最初的挥洒自如。
令人意外的是,赵浩轩周身气息非但没有衰竭,却越战越勇,实力隐隐强过陈青峰。
“你为何有如此多的金丹?”赵天越打越心惊。
他想不通,一个凡人身上的金丹为何能够当饭吃,甚至还不会被反馈。
阴樱子格开王沐云刺过来的一剑,肩头的伤口被牵扯,痛得她眼前一黑。
她瞥见赵天在对方连绵不绝的攻势下,竟然后退了半步,心中骇然。
“父皇!”她嘶声喊道,声音因急切而变调,“他们的金丹…是灵山灵果所炼!王心瑶的手笔!我们在耗,他们却在…在变强啊!”
最后一句,几乎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赵天听后,手指抖了抖。
他凭“人”“妖”“魔”三命转换才勉强支撑,体内力量虽能循环,精神疲惫却挥之不去。
赵浩轩并未理会赵天,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随手抛给陈青峰。
“老伙计,你身上的金丹该是用完了吧,快拿去。”
陈青峰伸手接住瓷瓶,迅速倒出一粒服下。
随后他面色一正,朝赵浩轩沉声道:“什么老伙计,该叫我父皇。难道你不想娶瑶儿为妻了?”
这话一出,赵浩轩心头一凛,连忙放软了语气。
“父皇,对不住,是女婿失言了。”
从前的他们是朋友,可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再如往日那般随意。
眼见两人不仅无视自己弥漫的魔气,竟还有闲情在此争论称呼,赵天的眼眸由黑变得通红。
但他此刻也清晰地感受到,赵浩轩周身散发出的威压仍在不断攀升,那浩瀚的力量仿佛没有尽头。
这怎么可能?
对方的气息不仅仍在增强,甚至已经超越了仙尊陈青峰!
赵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冰冷的杀意在心间翻涌。
再这样下去,莫说取胜,就连他这拼上三条性命换来的局面,恐怕也要被对方硬生生耗尽!
必须破局!立刻打破僵局!
赵天眼中闪过狠厉决绝,猛地挥出掌风,逼退赵浩轩半步,趁机仰天尖啸,声穿战场:“红儿——!”
远处正与王沐云、阴枝子等人缠斗的红袍闻声一震。
他硬接下王沐云一击,借力倒飞而出,几个起落挣脱战圈,掠至赵天身侧。
他袍袖破损,气息不稳,一夜苦战消耗极大。
赵天无视其伤势,手掌一翻,一枚龙眼大小的红色丹药赫然浮现。
“吞下它!”赵天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与急迫,“红儿!速觉醒魔族血脉,时机不等人,立刻服下!”
红袍圣子迎上赵天冰冷的压迫目光,望着眼前危急局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决绝取代。
他凌空一抓,将丹药握在掌心,掌心被丹药的灼热烫得发麻。
“谨遵皇命!”沙哑声落,红袍毫不犹豫将丹药塞入口中吞下!
丹药入腹不过一息,他身躯猛地一颤,周身魔气轰然炸开。
黑雾翻涌着卷走漫天沙砾,连奔涌的浪涛都被染成墨色。
衣袍无风自鼓,骨骼发出刺耳的“咔嚓”声,似在经历剧烈重塑。
一股远比之前狂暴混乱、满是毁灭气息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
赵浩轩和陈青峰欲要阻止,却已慢了半步,只得趁着赵天分神之际,对着他与红袍猛烈攻去。
“想杀他,先过本皇这关!”赵天全力护住红袍。
王沐云感受到红袍圣子身上骤然升腾的恐怖魔气,脸色变得通红,眼里冒着火花。
“红袍,你曾是二重天圣子,自小修习仙道!
即便坏事做尽,陨落后也能进入地府,待受完地狱之苦后,尚能轮回转世!如今你竟选了魔道,是疯了不成?”
“你,真该死!”话音落,她手中长剑挽出一道寒光,直刺过去。
红袍猛地抬头,赤红双目死死锁住王沐云,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血沫腥气:“入魔?王沐云,是你逼我的!”
“我掏心掏肺对你…你…把我的心,踩在脚下…哈哈哈…”红袍圣子的声音嘶哑,时而狂笑,时而呜咽。
地面的沙石横飞,就连海水似乎都感觉到他的愤怒而泛起微波。
红袍圣子的狂笑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王沐云,眼神里是混杂着痴迷与毁灭的旋涡。
“你的眼睛…”他喃喃道,声音忽高忽低,“从前看我时,像看神殿的一张桌子…现在,像看一条脏了的狗…”
魔气在他周身炸裂,他的音调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我偏要做魔!把你…还有你的女儿…
不,你女儿已经死了,我要把你变成我的一部分!
这样你的眼里…就永远只有我了!哈哈哈!”
他笑着,却比哭更难听。
脚下的沙石不是被吹开,而是被这股力量直接压成了齑粉,气息瞬间超越阴樱子。
周遭空气都被魔气冻结,连天光都被遮得晦暗无光。
“呃啊——!”一声骇人的咆哮响起。
他双手结印,一道凝练至极的黑色魔光从指尖射出,以刁钻角度直取王沐云胸口!
王沐云刚格开阴樱子的毒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根本来不及躲闪!
“噗——!”魔光正中胸口,她娇躯一颤,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后退数步,险些栽倒。
“沐云!” \/ “母后!”
陈青峰与赵浩轩同时惊呼,欲要救援,却被赵天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红袍圣子脸上露出扭曲笑容,身形一闪便要上前擒拿王沐云:“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就在魔爪即将触碰到王沐云的前一刹,一道刺目光芒,将红袍狠狠弹开。
光芒中,一个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愤怒穿透而来:“敢伤我女?”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从天而降,精准落在王沐云与红袍圣子之间。
中年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衣袍上沾着几点未干的血迹。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面戴轻纱、气质不凡的女子。
女子现身刹那,原本受伤倒地的赵舜,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王沐云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与委屈:“父君,您…您怎么来了!”
红袍心中一凛,他最大的‘克星’到了。
神君先是慈爱的看了一眼王沐云,而后目光冷冷扫过红袍圣子,袖袍随意一拂,一股无形神力扫向红袍。
红袍刚生魔气,气息本就不稳,只觉如遭重击,气血翻涌,连连后退数步。
他脸上首次露出惊骇之色:“老东西,你之前是半步神仙境,为…为何如今变得如此之强!”
“你自小便在我身边,我本将你视作接班人培养。
可自从你炼制邪丹,我便察觉你身份不简单,这是我不愿将沐云许配给你的真正原因,与陈青峰无关。
只是没想到,你的真实身份居然是魔!”神君满脸痛心的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人,心中一阵痛心。
沐云被贬下凡后,他把神界交由神母打理,自己则潜心苦修提升修为,未料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该死!都是因为你,沐云才离开我的!我杀了你…!杀了你,沐云就能回到我身边!”
红袍圣子的身躯,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皮肤也变得青黑。
他原本俊美的面孔扭曲变形,嘴角咧到一个非人的角度,涎水混着血丝滴落。
“老东西…”
声音不再是嘶吼,而是如同无数砂石摩擦的混杂音响。
他原先站立的地面陡然塌陷,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神君头顶,利爪裹挟着腐蚀性的黑雾当头罩下。
神君的目光冷冷扫过红袍,带着厌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冥顽不灵。本君当年一念之仁,竟让你成了气候。”
他冷漠的声音不高,却比怒吼更具压迫感。
“樱子!拦住他们!给红儿争取点时间,助他快速达到巅峰实力!”赵天躲开赵浩轩抬起的一脚,嘶声下令。
阴樱子闻言,手中短刀寒光一闪,脚步飞速冲向神君。
她身形鬼魅,毒雾弥漫,试图干扰神君攻势,为红袍圣子争取恢复时间。
神君眉头微皱,对阴樱子的阻拦略感意外,却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只见他轻轻抬手,一道金色光幕瞬间展开,将阴樱子的攻击尽数挡下。
阴樱子本就有伤在身,遭神君全力一击,当场倒飞出去,嘴角溢血。
红袍圣子趁这间隙,疯狂运转体内魔丹,魔威持续攀升。
他的身躯开始发生诡异变化,背后生出一对巨大的黑色魔翼,模样愈发恐怖。
“老东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红袍圣子狂吼着,携毁天灭地之势,再度扑向神君。
神君身旁那位面纱女子忽地一步上前,竟以空手接下了红袍圣子的攻击。
神君神色也镇定地加入战局,双手结印,天空中浮现无数金色符文,如繁星坠落般朝着红袍圣子压去。
赵天见局势不妙,全力甩开赵浩轩与陈青峰,欲要阻止面纱女子攻击红袍。
“来得正好!”面纱女子冷哼一声,“今日,该了结这因果了!”
她放弃对红袍的攻击,与赵天缠斗在一起。
赵浩轩提起龙剑和陈青峰也朝着赵天攻去。
赵天虽魔威强盛,却遭三人前后夹击,一时难以招架。
而与面纱女子交手间,他更察觉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每一次碰撞都让他心惊不已。
王沐云在一旁调匀气息,缓缓站起身,手中长剑光芒闪烁,亦与神君一起对抗红袍。
赵舜、阴枝子与阴平安强压伤势,互成犄角,朝着孤身一人的阴樱子步步紧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