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间唯有一处显得格格不入。
只见裴昭明一脸嫌恶地看着肆虐的风雨，眉头微蹙，仿佛这猩红的雨丝沾到身上都是玷污。
一道无形无质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漫天风雨与疯狂生长的血菌牢牢隔绝在三尺之外。
那片小小的区域，竟成了赤渊之中唯一的净土，风雨撞上威压屏障，便如同泡沫般瞬间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老谢——！老谢，你看那边！”
许是这处净土太过显眼，被已经半化为 “菌人” 的姚远不经意间用余光瞟到。
他本就因妖化而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连身上正在生长的血菌都跟着抖动起来。
如今这生死存亡的节骨眼，哪怕是一丝微末的异常，也足以让他们绷紧神经，不敢有丝毫忽视。
谢必昂顺着姚远的指向望去，原本因击溃 “上头来人” 而带着快意的眼神，在看到那片不受风雨侵袭的区域时，瞬间被凝重取代。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要知道这等地界哪怕是天地神物，亦或是大能强者，也不敢直面这血菌之雨的侵蚀。
不过，谢必昂很快便回过神来。
他当即借着雨势，身形如同鬼魅般在血菌丛中腾挪，避开那些疯狂生长的菌菇，迅速来到裴昭明身侧三丈之地，停下脚步。
他不敢再贸然靠近，生怕冒犯这等未知存在。
“敢问是何方神圣莅临此地？”
谢必昂躬身行礼，语气恭敬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警惕，“还望……”
他甚至没办法感受到裴昭明的存在，只能隐约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这就使得他越发不敢有丝毫怠慢。
却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裴昭明一声轻描淡写的话语击碎了所有戒备之心。
“不用望，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谢小花！”
谢！小！花！
裴昭明最后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砸在谢必昂的心头，犹如灵魂暴击一般，直接将他定在当场。
雨水顺着他布满血菌的脸颊滑落，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在下巴处凝结成滴。
谢小花……
这个名字，是他无数个日夜里支撑着自己苟延残喘的唯一信念。
哪怕他被妖雾感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哪怕他被囚禁在赤渊，每日在生死边缘采摘血菌。
哪怕妖雾不断侵蚀他的神智，让他时常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
他也从未忘记过这个名字，从未忘记过自己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
那是他的孙女，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如今，这个名字从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存在嘴里说出，如同在黑暗中行走多年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
哪怕谢必昂是这群采菌人中的中流砥柱，此刻也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多年的隐忍与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破防。
“前……前辈，您……您认识小……小花？” 谢必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他第一次如此厌恶这暴虐的风雨。
风声太大，雨声太急，他生怕自己这孱弱的询问，会被风雨吞噬，让眼前之人听不真切。
只见……裴昭明周身的威压微微一散，模糊的身形逐渐清晰。
他抬手指向赤渊上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认识，这会儿她应该就在上面！”
此话一出，谢必昂如遭雷击，那张本就因妖化而扭曲的脸庞，瞬间挂上一抹骇色。在上面？
是在赤渊之外的镇死关中吗？
小花无缘无故，怎么会去那等凶险之地？
镇死关是什么地方，范无九难道不知道吗？
还是说……老范已经出事了？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谢必昂心乱如麻，连身上的血菌都仿佛因他的焦虑而加速生长。
好在裴昭明及时给他送上了一道定心剂。
只见他背手而立，神情淡然地开口：“他们怎么说呢……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安然无恙。至于具体的现况如何，等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上去……”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如同天堑般横亘在谢必昂的心头。
他缓缓抬起自己布满血菌的手掌，血红的菌丝早已覆盖住所有裸露的皮肤，甚至在指甲缝里都能看到细小的菌伞。
他苦笑着低语：“我还有上去的可能吗？”
这些年，他早已被妖雾彻底妖化，又常年与血菌为伴，身体早已与这赤渊的血菌融为一体。
方才用 “血菌之雨” 破敌，更是让他与血菌的联系又深了一层。
若是以这副模样走出赤渊，怕是刚到镇死关，就会被当成妖物斩杀。
可裴昭明方才那句宽慰的话，却如同一把利刃，将他早已被妖化的内心剖开一道伤口。
伤口里流淌着痛苦的鲜血，却也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希冀。
“事在人为，不是吗？” 裴昭明淡然一笑，抬手指向头顶的崖壁，“去找李元景吧，他手上应该还存有净灵藤的存货，那玩意应该对你们有帮助。”
“难道是人身恢复之法？”
谢必昂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与惊惧，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我们与他非亲非故，他……他会愿意给我们净灵藤吗？”
他心中清楚，虽然不知道是谁将他们这些被感染者收拢囚禁在此地，但作为镇死关主将的李元景，绝不可能对这赤渊之下的丑事一无所知。
这样一个无视他们死活的人，会轻易给出能压制妖化的净灵藤吗？
何曾想，裴昭明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放心，那家伙可能自己也矛盾得很，一边昧着良心，一边还暗搓搓地给别人“送温暖”！”
说到这里，裴昭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 ——！也有可能，你们与那虞静不一样，你们不算他的“自己人”。”
裴昭明这番话听得谢必昂云里雾里，完全摸不透其中的逻辑。
“送温暖”？
“自己人”？
这些不着调的词语，让他愈发困惑。
不过，裴昭明最后提到的 “虞静”，他倒是有所耳闻。
听说那是镇死关的英雄，即便被妖化，也能存活于世。
等等！妖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