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您熟吧?\"何雨琮指尖弹了弹信纸,\"九年前腊月十七,您亲手交到我手里的。当时您说'你爹在保定安顿好了,让你别惦记',可这信封上保定邮局的邮戳,怎么是腊月二十三的呢?\"
易中海眼镜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何雨琮却不肯停:\"更巧的是,我妈是腊月二十走的。您说这时间赶的,是不是太寸了?\"他忽然压低声音,热气喷在易中海冻红的耳垂上,\"还是说,有人故意拖到头七之后才寄信?\"
\"胡咧咧!\"易中海猛地后撤半步,棉袍下摆扫翻了晾白菜的竹匾,冻得梆硬的大白菜\"咚咚\"滚了满院。何大清这时才缓过劲来,指着儿子直哆嗦:\"你……你查这个干啥!\"
\"不查等着您回来当孝子?\"何雨琮弯腰捡起颗白菜,霜花簌簌落下,\"爸,您真当保定那边没亲戚?白寡妇改嫁时您在供销社当临时工的档案,我可都托人调出来了。\"
易中海脸色煞白,何雨琮却笑着后退两步:\"您放心,我没跟师母说。不过……\"他突然提高嗓门,\"您让三大爷代笔写举报信,说秦淮茹跟许大茂搞破鞋的时候,怎么没想想人家孤儿寡母怎么活?\"
中院看热闹的街坊们突然骚动起来。三大妈举着纳鞋底的锥子冲出来:\"老易你撺掇我们家老头子写这个?\"易中海刚要辩解,何雨琮又抛出个炸雷:\"还有去年分房,您把聋老太太的指标换成您侄子名字,真当街道办没存档?\"
\"小畜生!\"易中海突然暴起,棉袍带起的风卷着雪粒子扑向何雨琮。可他刚扑到跟前,何雨琮突然侧身让开,易中海收势不及,\"噗通\"摔在煤堆上,蓝布棉袍顿时沾满煤灰。
\"易大爷!\"何雨琮蹲下来,从煤堆里捡起摔碎的眼镜腿,\"您这副眼镜还是1965年配的吧?镜片磨得都起毛了,怎么不换副新的?\"他突然压低声音,\"是不是因为您那八百块存单,是准备给侄子买城市户口的?\"
\"柱子!\"何大清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锯子,\"你……你早知道了?\"
何雨琮转身看着这个佝偻的男人,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保定缸炉烧饼,您最爱吃的。\"何大清手一抖,烧饼\"啪嗒\"掉在地上,滚了满身煤灰。
\"小何师傅,这粥里能不能添些桂圆?\"娄晓娥的母亲用玳瑁梳子拢着卷发,旗袍开衩处露出肉色丝袜,\"我家老爷从香港捎来些泰国龙眼,新鲜着呢。\"
\"三大爷,您这消息比供销社电报还快。\"何雨琮用毛巾擦着手,眼角瞥见许大茂拎着两瓶二锅头从月亮门钻进来,\"我这席面是给娄先生接风洗尘的,您要真想凑热闹……\"他故意拖长音调,从案板底下摸出个竹篮,\"劳驾帮我去东单菜场捎五斤冬笋,要黄泥裹着的鲜货。\"
\"秦姐留步。\"何雨琮从蒸笼夹出块山药糕,\"您闻这荷叶,是今早现摘的什刹海野荷,沾了荤腥就串味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棒梗在纺织厂食堂当学徒?改明儿我教他几手雕花手艺,总比偷吃供销社点心强。\"
秦淮茹的手腕猛地抖了下,粗瓷碗差点摔碎。这时娄晓娥踩着高跟鞋进来,貂皮大衣下摆扫过青砖地:\"何师傅,我爸说想见见您。还有……\"她突然捂住鼻子,\"这什么味儿?\"
\"好个阴阳鱼!\"门外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喝彩。众人回头,见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拄着藤杖进来,身后跟着个扎红头绳的姑娘,\"小友这手'油激活鱼'的功夫,可是得了杨师傅真传?\"
何雨琮手里的酒壶一颤,这老人竟能看出他暗藏的形意拳劲。他忙放下壶迎上去:\"老先生是……\"
\"形意门李存义,特来讨杯出师酒。\"老人藤杖在青砖上一顿,地面竟微微震颤,\"听说你凭着'三体式'的桩功颠勺,能把豆腐雕成牡丹花?\"
满院哗然。三大爷的茶碗当啷掉在桌上,秦淮茹手里的瓜子撒了满襟。娄晓娥父亲扶了扶金丝眼镜:\"李师傅说笑了,这年头哪还有人……\"
\"娄先生可曾见过,用寸劲打发的蛋清?\"何雨琮突然抄起打蛋器,手腕一抖,银器在空中划出残影。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那蛋清已如云絮般堆在瓷碗里,阳光下竟泛着珍珠光泽。
红头绳姑娘突然拍手:\"爹你看!真是形意炮拳的发力!\"她从腰间解下条黑缎带,\"我叫李秀云,想用这祖传的缠丝劲和何师傅比比揉面!\"
\"李姑娘请!\"何雨琮双手如穿花蝴蝶,面粉在他指缝间流淌成绸缎。李秀云娇叱一声,红头绳在风中划出弧线,两人手腕相交的刹那,围观者只听见筋骨齐鸣的闷响,案板上的面团却已光滑如镜。
\"好一个以面代拳!\"李存义突然大笑,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线装书,\"这是形意门秘传的《六合菁华》,小友若能接我三招劈拳……\"
门帘哗啦响动,陈母端着搪瓷盆出来:\"雨琮来啦?正好劝劝雪茹,师范多体面……\"
\"陈姨,您闻闻这栗子香。\"何雨琮突然起身,把少女挡在身后,\"您当年在街道办写黑板报,字写得比印刷体还俊。要是有人拦着不让您考大学,您甘心吗?\"
陈母手里的搪瓷盆晃了晃,热水溅在虎口上。何雨琮趁机从书包里掏出本《现代汉语词典》:\"这是我用三个月饭票换的,您看这扉页,雪茹做的批注比正文还密。这样的苗子当老师,是屈才。\"
\"可师范有补贴……\"陈母的声音弱下去。
\"我包她大学四年伙食!\"何雨琮突然掏出叠信封,\"这是给娄家办宴的工钱,雪茹要考北大,我就在未名湖边支个煎饼摊;她要念师范,我就在实验中学门口卖粽子!\"
\"都给我把腰挺直喽!\"他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刘海中,你小子再敢偷懒,明儿就让你跟着三大爷去扫胡同!\"
贾张氏伸长脖子瞅了眼,突然眼睛一亮:\"哎?这上头说练好了能评先进?那敢情好,让棒梗也来学两招,将来说亲事体面!\"
何雨琮差点被口水呛着,这老太太转变得比翻书还快。他清清嗓子:\"成啊,不过得交五毛钱学费。\"话音未落,秦淮茹端着洗衣盆从东厢房出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雨琮兄弟,钱不钱的另说,你先教棒梗两招防身术。\"她眉眼间带着倦意,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这孩子整天跟傻柱家小当疯跑,我怕他学坏。\"
何雨琮目光在她腹部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秦姐,预产期是不是快到了?我托人从协和医院弄了本《孕妇保健手册》,待会儿给您送去。\"
贾张氏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协和医院?那得老贵了吧?雨琮啊,不是大妈说你,这钱可不能乱花……\"
\"秦姐,孩子起名了吗?\"他强压着心悸问道。
\"叫棒梗。\"秦淮茹虚弱地笑,\"他爹说,要像房梁上的铁钉子那样结实。\"
\"雪茹姐,您这是魔怔了?\"贾张氏端着鸡汤进来,瞥见满地苹果直咂嘴,\"哎呦喂,这败家孩子,快捡起来!\"
\"那孩子不对劲。\"陈雪茹展开字条,上面是何雨琮潦草的字迹,\"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
\"看穿越者。\"陈雪茹接话,指尖掐进掌心,\"我早该想到,你突然变得文武双全,又懂那些超前的知识……\"
\"贾大哥!\"何雨琮一个箭步上前扣住对方手腕,\"秦姐刚生产完,您这是要她的命啊!\"
贾东旭红着眼转头,酒气扑面而来:\"你们俩眉来眼去当我看不见?这野种指不定是谁的……\"
\"啪!\"清脆的耳光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陈雪茹抖着手站在床边,她刚打了贾东旭。
\"贾东旭你混蛋!\"绸缎庄千金气得浑身发抖,\"雨琮这些天忙着给街道办写健身方案,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他图什么?图看你在这儿撒酒疯?\"
何雨琮嘴里栗子壳\"咔嚓\"裂开,甜香混着惊喜炸开。他刚要起身,后襟却被人拽住——何雨水攥着同样烫金的信封,马尾辫在风里晃出残影:\"还有我!首经贸会计系!\"
四合院瞬间炸开了锅。
\"老何家祖坟冒青烟啦!\"三大妈挎着菜篮子冲过来,白菜帮子险些甩到易中海脸上,\"老易你瞅瞅,人家柱子养兄妹俩都成大学生了,你家那小子……\"
\"妈!\"陈雪茹扑过去时膝盖撞在炕沿,却像感觉不到疼,\"您这是干啥啊!\"
何雨琮眼尖地瞅见炕席底下露出的信纸一角,趁乱抽出来——是钢笔写的遗书,字迹被泪水洇得模糊:\"雪茹爹,我对不住你……当年下乡时被生产队长……雨琮其实是……\"
\"让开!\"何雨水突然挤到前面,从军挎里掏出银针包,\"我跟着中医学过急救!雨琮你去胡同口叫三轮,送医院!\"
\"徐同志?\"带着京腔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徐慧真回头差点撞上蔡全无的竹编食盒,热气蒸腾中,男人系着白围裙的腰身弯成谦恭的弧度,\"您要的二锅头和卤煮。\"
李科长皱眉放下筷子:\"慧真同志,这服务员……\"
\"蔡师傅!\"徐慧真突然站起来,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晃得人眼花,\"我正想找您呢!上次您说能弄到电视票……\"
蔡全无愣了愣,布满冻疮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徐同志要票?成,我那儿还有张14寸昆仑牌的……\"
\"等等!\"李科长啪地拍响桌子,\"慧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慧真慢条斯理地端起搪瓷缸子:\"李科长,您知道这卤煮火烧要配什么酒吗?\"她不等对方回答,径直对蔡全无道:\"劳驾,再来瓶莲花白。\"
等蔡全无端着酒回来时,李科长已经甩着公文包走了。徐慧真咬开酒瓶盖,琥珀色液体咕咚咚倒进茶缸:\"蔡师傅,听说您祖上是正阳门下倒腾古董的?\"
蔡全无手一抖,卤煮汤汁溅在围裙上。他抬头时,常年佝偻的背突然挺直了几分:\"徐同志想打听什么?\"
\"乐意?\"易中海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街道办要评文明家庭,柱子他们档案里……\"他故意拖长音调,看何大清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时东厢房门帘一挑,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寡妇走进来,发髻上别着朵白绒花。\"易师傅,这就是您说的何师傅?\"女人声音像浸了蜜的糯米糍,\"我叫秦淮茹,前些年男人在钢厂……\"
何大清手里的茶缸猛地一晃,茶水泼在裤裆上。他手忙脚乱去擦,却听秦淮茹轻笑:\"何师傅别慌,我那儿有条新做的的确良裤子……\"
\"用不着!\"何大清突然站起来,椅子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老子就算打光棍,也不吃嗟来之食!\"
易中海沉下脸:\"何大清,你别不识好歹!人家秦同志是街道办重点帮扶对象,你俩凑一块……\"
\"爸!\"何雨水突然从月亮门冲进来,马尾辫上还沾着草屑,\"哥让我告诉您,陈家婶子醒了!但……但她说有要紧事必须当面讲!\"
何大清如蒙大赦,抓起军用水壶就往外冲。秦淮茹望着他背影,忽然用帕子捂住嘴:\"易师傅,您看何师傅这急脾气……\"
何雨琮感觉后颈汗毛倒竖,陈父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手里攥着把生锈的镰刀:\"我早该杀了那个畜生!当年他糟蹋你娘,现在又想把魔爪伸向雪茹……\"
\"爸!\"陈雪茹尖叫着抱住父亲胳膊,\"您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我是……\"何雨琮嗓子发干。
陈母的眼泪浸湿枕头:\"你爹为了护我名声,才说你是他捡来的……这些年,他每个月都往我娘家寄钱……\"
\"蔡叔,这面是给轧钢厂食堂备的?\"何雨柱甩了甩蒜皮子,抬头看那比他高半头的汉子。
何雨柱接过烟,却没点,只夹在耳朵后头:\"我听说您以前在琉璃厂扛大包?\"
蔡全无手一抖,火柴梗在砖墙上划出火星子:\"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烟头明灭间,他粗粝的喉结动了动,\"柱子,你今儿咋想起问这个?\"
\"我爹要相亲了。\"何雨柱突然岔开话头,\"对象是街道办王主任的表姐,带着个十二岁的男娃。\"
\"还有啥?\"蔡全无嗓子眼发紧。
\"还有八百块钱彩礼。\"何雨柱盯着对方骤然握紧的拳头,\"蔡叔,您在琉璃厂扛包那会儿,见过不少老物件吧?\"
\"易大爷,我正要找您说这事。\"何雨柱把盆往桌上一墩,红油辣子溅在易中海的的确良衬衫上,\"昨儿个我瞧见刘家兄弟扛着麻袋往护城河那头去,麻袋角还露着半截公厕木牌。\"
易中海茶缸子一抖:\"你少血口喷人!那是……那是街道办让修缮公厕!\"
\"修缮?\"何雨柱冷笑,\"我跟着闻见味儿了,麻袋里装的是旧砖头!您让刘家兄弟把公厕拆了卖砖,这钱……\"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够买多少斤白面啊?\"
周围择菜的婆娘们支棱起耳朵。易中海额角青筋直跳:\"你小子别含血喷人!当心我开全院大会批斗你!\"
\"开啊!\"何雨柱突然拔高嗓门,\"正好让大伙儿瞧瞧,您那新盖的小厨房,砖缝里是不是还嵌着公厕的青苔!\"
\"成了。\"蔡全无突然开口,火星子噼啪炸响,\"易中海今儿在街道办写了检讨,说要把贪的钱全吐出来。\"
何雨柱手下一顿,面团上摁出五个指印:\"这才刚开始。\"他从围裙兜里掏出张黑白照片,背面印着\"1958年琉璃厂文物清点登记\"。
蔡全无瞳孔骤缩:\"你从哪弄来的?\"
\"您教小当写字那天,我在您床底下看见个铁皮盒。\"何雨柱把照片对着灶火,\"这尊明代宣德炉,现在能换几套四合院?\"
\"柱子!\"蔡全无猛地站起,撞得铁锅咣当响,\"那是……\"
\"那是您当年从琉璃厂'捡漏'的。\"何雨柱接过话头,\"易中海知道这事,所以这些年总拿您当长工使唤。\"他突然转头,目光灼灼,\"蔡叔,您想不想堂堂正正做人?\"
\"爹!\"何雨柱突然开口,\"明儿您陪蔡叔去趟街道办,就说……就说您要给他说门亲事。\"
何大清脚下一滑,自行车铃铛乱响:\"啥玩意儿?我这刚相完亲……\"
\"就说是给蔡叔说媒。\"何雨柱把面团摔得啪啪响,\"对方带着个十二岁的男娃,要八百块彩礼。\"
\"何师傅!何师傅在家吗?\"
\"这阵仗……\"三大爷阎埠贵从垂花门探出头,手里的紫砂壶差点摔了,\"华清的陈教授?还有帝大经济系的陈主任?\"
何雨琮擦着手迎出来,脚上还沾着糯米粉:\"二位老师这是……\"
\"何雨琮同志!\"陈教授激动得直搓手,\"您那篇《传统节令食品与微观经济学模型》的论文,可把学术界炸开锅了!\"女教师从公文包抽出一沓论文,\"您用粽子定价推导边际效用递减规律,用门钉肉饼解释规模效应……这思路太绝了!\"
东厢房门帘一挑,秦淮茹端着针线笸箩出来,针在发髻上别着:\"何师傅,这又是哪个厂子的技术员?\"
\"嫂子,这是大学老师。\"何雨琮笑着解释,转头对两位学者道,\"要不进屋说?刚熬的冰糖桂花藕粉……\"
\"别别别!\"陈教授直摆手,\"我们就是来送聘书的!华清经管学院特聘您为客座教授,这是合同……\"
\"等等。\"女教师突然按住公文包,\"何同志,您真不考虑我们帝大?我们系主任说,可以给您单独配实验室……\"
\"实验室?\"聋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北屋踱出来,\"要实验室作甚?小何的实验室就在这灶台边!\"
正房里突然爆发出易中海中气十足的喊声:\"老嫂子!您可算露面了!\"贾张氏挎着竹篮从西厢房冲出来,篮子里装着发硬的玉米饼子:\"何雨琮!你凭啥不让棒梗进轧钢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