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你们这一次的和谈，究竟有多少诚意？”韩青问。
“这么说吧，仗我们是不想再打了，当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实力了，主要原因还是想要用平和一点的方式，完成对这颗星球的统治。”阿修罗道。
“平和一点？“说着韩青就笑了。“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想，那当初为什么要制造一场瘟疫呢？还有，那些人类当中的非受体，为什么要处决他们？”
“我们所针对的一直是那些反叛者，那些非受体，不愿意待在我们为他们打造的人类活动区，非常的不老实，我们只能处决他们，别无办法。”阿修罗道。
“这就是你们滥杀无辜的理由？”韩青问。
“不是滥杀无辜，那些非受体，不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们需要的是跟我们合作的人。”阿修罗辩解道。
“所以，在你们眼里，那些非受体，他们不是人？”韩青问。
“随你怎么说吧，总而言之，我们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便不再多说什么，韩青望了一眼窗外，灯火辉煌，舟行者的科技，的确在人类之上，他们将这座城市治理的，连韩青都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们如果真像你们说的，是侵略者，那我们就没必要实施渗透计划，我们直接将战舰开过来，利用高科技武器，就足以将你们，甚至是这颗星球，彻底地毁灭。”阿修罗道。
“口出狂言？你怎么证明你们有那样的能力？”韩青道。
阿修罗缓缓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其实，人类，以及养育人类的这颗星球，我们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我做为暗云星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暗云星的文明，发展了上亿年，我们经历过残酷的星际战争，并在战争的废墟当中，重建了我们的文明，这场战争，间接地促进了暗云星文明的发展。”紧接着，他看了一眼韩青，笑道：“在两三万年前，我们为了寻找新的栖息地，派出了许多星际航船，在来到地球的时候，发现了地球上人类活动的足迹，我们对人类进行了基因改造，让人类的智慧得到了快速的进化，以至于人类在后来，足迹遍布整颗星球，并且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文明，比如埃及文明，希腊文明等等，这些文明，就像是一颗颗星星那样，很是耀眼，对吧？”
“那又如何？“韩青瞥了一眼阿修罗，很是不屑。
“这都是得益于我们，是我们改变了人类的基因，使得人类在恐龙灭绝后，成为了这颗星球新的霸主，人类显然要比恐龙更加高明，人类所用的武器，是智慧，能够通过自主意识，认识到自然界的规律，从而利用这种规律，从这一点上看，跟我们的文明是相像的。”阿修罗道。
“这么说，你们一直在监视着地球？一直在监视人类？”
阿修罗嘴边发出尖笑，接着道：
“很明显，是的，无论是哪种文明，踏不出的生存之地，其实就是他们的牢笼，人类也是如此，地球养育了人类，也在一定程度上困住了人类的脚步。我们的确在监视着人类的进化行程，看着你们从远古时代，一直到封建王朝时代，经历了封建王朝时代之后，又踏上了工业时代，之后，便是科技的高速发展，我们将我们的监视计划，命名为上帝之眼计划。”
“原来如此，是你们改变了人类的进化基因，你们早在几万年前，就开始了操盘侵占地球的计划？”韩青问。
“的确如此，是我们，造就了如今的人类，你们，说到底，就是我们豢养的宠物而已，我们对你们，拥有生杀大权，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力，不是吗？“阿修罗问。
“凭什么？”韩青明显有些恼怒。
“那么，我做个比喻，如果你们人类，豢养了一群羊，给它们设置藩篱保护它们，在精心打理的草场放牧喂养它们，那么，你觉得，这群羊的主人，对羊有没有生杀大权？”阿修罗道。
“这个——这个不能比喻，人类的利益，永远高于其他动物！”
阿修罗又尖声嬉笑起来，他这一笑，足有半分钟之久：
“这就是你们人类的正义吗？”
“你少废话，我们既然站在了食物链顶端，那么，我们就是一切生灵的主宰，这是自然法则，优胜劣汰的最终结果，人类从原始社会，一路走来，也是诸多不易，最终一步步走上了食物链顶端，我们付出了代价，当然，我们也足够有资格戴上那顶象征至高权力的王冠。”
“说得好，说得好啊，那么，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在这个王座上，你们坐不了多久了，这颗星球，该交给我们了。我们比你们，更有资格，更有能力，管理好这颗星球，我们的正义，比你们的正义还要宽泛。”阿修罗定了定神，以一种不容辩驳的口吻道：“像你说的，舟行者也认为，舟行者的利益高过一切，既然是优胜劣汰，那么，人类的退场，是不是也是优胜劣汰的结果呢？”
韩青凝望着阿修罗，过了好一阵子，他终于意识到了一点。
那就是，人类跟舟行者之间，已经到了互不相容的境地，这倒不是因为什么正义之类的，而是利益，双方都坚持彼此的利益高于一切，那么，很显然，这是相互矛盾的。
“可你们终究是侵略者，而人类才是这颗星球的主人，我们生于这颗星球，这里是人类的故乡，而你们，无论用了什么手段，都是为了霸占这颗星球，所以说，你们休想模糊你们是侵略者的事实。”韩青道。
“你要这么说，那我无话可说，你硬要说地球是人类的，非要说地球也只能属于人类，那我们只能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地球其实他是属于太阳系的，当然，也属于宇宙！”阿修罗道。
“你说的没错，可那又怎样？你就用改变人类基因，制造瘟疫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强行侵占这颗星球，你觉得合适吗？
阿修罗一笑，缓缓道：
“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在祈求着能找到外星人吗？我们这不就来了，可你们呢？反倒是拘谨起来了，这不是叶公好龙？”
“请你不要说是我们，至少我从来没有盼着你们来，我想大多数的人类，也不希望遇到像你们这样的侵略者。”韩青道。
“我懂了，但是我们已经来了。”阿修罗道。
“那你们也可以走。”韩青道。
“不好意思，既然来了，那我们就不会再走了，无论怎样，人类在这颗星球上的历史，是没办法去抹掉的，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合作。”阿修罗道。
“想让我变成一具没有丢掉灵魂的躯体？你觉得我会答应？“韩青道。
“我们会比人类做的更好，我们有更高的科技，我们更加趋近于终极真理，我们会统治好这颗星球，我们会建设整个太阳系。相信我们，好吗？“阿修罗道。
韩青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表情肃然，淡然摇了摇头。
刘泰山曾告诉过他，一定不能放弃对于自由的追求，一定不能屈服于强权，哪怕用热血洒遍每一寸土地，也要告诉这些不可一世的外星人，人类有多么眷恋他们所生存过的这片土地。
阿修罗一看他这副表情，大概就明白了韩青态度，便道：
“我明白，你们的正义，跟我们的正义，可能不是一回事儿，那么，就让上面的人去谈，谈不拢，就只能用枪来决定，到底是谁的正义，更加符合现实了。”说着，阿修罗双手抱着脑袋，以一种惬意的姿态躺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漫无目的地望着车窗外。
他十分有自信，人类绝非舟行者的对手，一个连一级文明都够不到的种族，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呢？
只是，上面，尤其是总舰，不同意太强硬的手段，他想通过柔和的方式，收拢这些人类遗民，按照他的说法，人类是这颗星球的原住民，如果将他们都屠尽了，那舟行者无疑会背上一笔血债。
所谓，因果不虚。
舟行者拥有非常强大的算法。可能人类觉得那前方是一团迷雾，可在舟行者的眼里，未来是什么，会发生什么，他们几乎都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了。
在舟行者的认知里，屠灭人类，其实就是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彻底覆灭。
那么，终将有一天，更高等的文明，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屠灭他们。
这叫做因果轮回。
什么叫因果轮回呢？
假如种下一粒稻谷，那么，在秋天，就可以收割一穗的谷粒，谷粒又可以做为种子，重新种到土地里，如此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便是因果循环的一个很好例证。
从这个例子不难看出，其实无论是因还是果，都是一个东西，都是稻谷。
舟行者十分笃定一点，挥向人类的屠刀，总有一天，也会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们一直在努力的用一种较为柔和的方式，兼并人类，从而统治这颗星球，甚至是统治整个太阳系。
“不要那么执迷不悟，不要总是活在自己的梦里，梦虽然很好，足够让人陶醉，可终究不能当饭吃，我们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了，我们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你们为什么非要认为我们是侵略者，而不愿意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跟我们好好谈呢？从科技上来讲，我们移民火星，网罗计划也已经落成，我们拥有用之不竭的能源，你们做困兽之斗，又有什么意思呢？”阿修罗道。
“那也是你们认为的，你不是都已经说了，我们的正义，跟你们的正义，不是一回事吗？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上面的去谈，如果谈得拢，我倒是无所谓合作！”
阿修罗半晌不语，嘴边却露出笑意来。
在韩青跟阿修罗的后面，紧跟着一辆车内，坐着的是郭琪，乔心语以及许诺。
郭琪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她只要是跟乔心语在一起，总是这样，她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显示出自己哪怕一丁点的热情。
“哇，这是北元市吗？”乔心语降下车窗来，望着外面，喊了一声。
“当然了，这就是我们舟行者治理下的城市，我们盖的楼，不会有烂尾工程，而且质量非常好，三五百年之内，屹立不倒，楼内部也是运用了特殊的建筑材料，即便是你在楼上打铁，下一层也不会听到任何的声音。而且人们会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职业，没有你们的九九六文化，乘客之间，各司其职，互不打扰。舟行者每个人，都相信律法，同时也都遵守律法，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但追寻宇宙真理，就是我们最大的兴趣了。大概是体质的原因，我们不存在欲望这种东西，我们的灵魂是高贵的。”许诺颇有些得意道。
这么一说，乔心语立刻就不高兴了，她瞥了一眼许诺，淡然道：
“那我们人类也有律法呀，这又不是你们舟行者的专利！”
郭琪长舒一口气：
“的确，不是你们的专利。”
“你们虽然有律法，但你们的律法，光是看着好看，据我们的了解，其实很多人，只是畏惧于强权，从来不从心底里觉得，法律能够保护他们周全，说白了，法律的公信力实在不堪！”许诺道。
“谁说的？你说话得讲证据，别空口白牙，就在那儿满嘴跑火车。”乔心语道。
“我们有的是证据，那我问问你，法律是什么？”许诺道。
“当然是书上的文字呀，那些法律条文，不都写得清清楚楚？还要我多说？”乔心语道。
许诺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
“像你说的，那么，法律大概就是书上的条文了，可如果是那样，那法律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要知道，条文是死的，你们人类，最善于投机取巧，用你们所谓的智慧，很容易就将那些印在书上的条文扭曲歪解，然后为己所用，也就是说，你们人类的法律，只是虚的，是被架空的，在被架空的法律底下，是蝇营狗苟，是断章取义，因此，你们的法律，才不具有普遍意义上的适用性，也就不具有公信力，反观我们舟行者，我们的法律，不是那些专家学者教授弄出来的，我们的法律，是乘客制定的，每一条法律的条文，都是乘客提出来的，然后我们经过研究，以及全体舟行者的公投，才确定了法律条文的最终内容，这期间，只要有一个舟行者提出异议，那么，我们都会觉得，这条法律条文，是值得商榷的，可能是存在问题的，因此，我们的法律，不是写在书上的死条文，我们从来不觉得法律这个东西有多么重要，它不过就是印在书上的一个标记罢了，就相当于原始人类刻在石壁上的记号。你们人类，刻意强调法律有多么重要，实际上反映了你们人类，在努力地想要把它架起来，因为这些条文，实实在在的阻挡了人类的蝇营狗苟，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一个人这样做，那么法律就已经被架空了，何况，这样做的人，也不止一个，依我们对人类的了解，你们对你们的法律，其实也只是表面上的拥戴，背地里，你们打心眼里觉得，那东西，是靠不住的，唯一能让你们觉得心里踏实的东西，大概就是钞票了。“
”我们可以改变，我们能够克服自己的弱点，也能让法律真正的成为人们的工具，而不是触不可及的奢侈品。“乔心语反驳道。
“难！“许诺道。
“愿闻其详。“郭琪道。
“我可以做这样一个比喻，资本就像是一条臭水沟，人类就像是臭水沟里生活的蛆，没有这臭水沟，这些蛆就会死。所以，人类已经无可救药。“许诺道。
“你会不会说话？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乔心语道。
郭琪只是露出一丝笑意，并没有像乔心语这样，表现得恼怒。
“好吧，既然你无法接受，那就当我没说，其实，我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说到底，人性，完全阻碍了人类的发展， 人类在人性这副枷锁之下，苦苦挣扎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并非是你们人类有多么了不起，而是舟行者的功劳。“许诺笑道。
“什么意思？“乔心语问。
“其实在两三万年前，人类的基因就已经经过了改造，始作俑者，正是我们，是我们，让人类拥有了智慧，跟我们一样的智慧，从这个层面来讲，我们应该是你们信奉的上帝，是你们的主人。“
乔心语略微皱了皱眉，问她什么意思。
于是，许诺便将舟行者早在数万年前篡改人类基因，以及他们监视人类动向的种种过往讲了出来。
乔心语跟郭琪二人听了之后，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