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二爷爷的寿礼，已有人为季大强备好。
只不过，这个人，是“坤叔”。
看着玻璃门外的少女，季大强放下拳套，摆手，叫停贺长青的对练。
少女推门而入，并没丝毫客气，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竹藤椅上，冲季大强挥手。
“好久不见，少东家。”
她脖子上挂着一块格外显眼的紫翠花牌，花牌上的三花掐金和她身后的拳馆招牌正相呼应。
季大强看了一眼三花印，把目光挪到少女身上。淡紫圆领袄，搭配同色筒裙，打扮柔美，就是，和这拳馆格格不入。
“听说，少东家在打听我？”少女压低声线，话毕，自顾笑起来。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少东家实在太耀眼。只是没想到，少东家这么心善，还救了一个病小孩，既然这点钱对于少东家而言只是小钱，那少东家欠我的款——”
一张借条应时拍在茶几上。
正是季大强在古凰山庄签下的那张百万借据。
见贺长青看过来，季大强摸摸鼻子，示意他出去。
然而，贺长青两腿刚迈过玻璃门，便被几个少年人围住。
其中一个还冲季大强眨了眨眼，正是带她去坟场的清鹿。
“少东家不要紧张，我没别的意思，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少东家可不能出去搬救兵哦。”
说着，她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翡翠算盘，噼里啪啦拨得飞快。
“算上利息，少东家还我一百一十万就好。”少女掩面咯咯笑。“少东家要是还不起，我可就登门讨债去了。”
见贺长青要冲过来，季大强两手交握，叫停他动作，也跟着笑。
“我想坤叔来找我，并非讨债这么简单。”
“自然。毕竟棠小姐想我想得紧，怎么能叫棠小姐失望呢？咦，稀奇，棠小姐变沉稳许多。”
季大强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凤凰古玉，目光淡淡挪到少女脸上。
“我猜到坤叔会来，毕竟，明天就是二爷爷的寿宴。”
少女活动了一下脖子，似在抱怨：“哎呀，少东家这么正经，可就不好玩了。”
“我只是觉得坤叔的手，伸得有些长。”
鬼气森森的一双眼，定定看过来。
“棠小姐指的是什么呢？”
“坤叔喜欢打赌，那我就跟坤叔赌一场吧。”
少女又回靠藤椅，慵懒打了一个响指。
“赌注是什么？”
“百年契。”
随着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少女的目光霎时锐利，腾得从藤椅上立起来。
而她脸上的慵懒神色，也在这一刻，被驱散。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低着头拨弄算盘。
“哦？有意思，我记得，我跟棠小姐说过，今年是百年契约的最后一年。”
“是，坤叔说过。如果你们真能摆脱契约，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找我，而且，你眼中藏着仇恨。”
“古凰想要自由，而我想要……”季大强喝了一口水，沉默片刻，笑微微看着少女，主动伸手。“总之，我们一拍即合。”
少女目光凝在她伸出的手上，再抬眼时，目光中多了一丝戏谑。
“你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我赌吗？有意思。”
季大强歪头，一双手再次伸到少女跟前。
如赠玉时，两人一进一退。
“坤叔难道不敢吗？”
少女咬牙，一只手拍过来。
对于她的反应，季大强则坏笑撑起下巴，从储糖瓶中倒出一颗薄荷糖丢进嘴巴里。
一边大嚼着糖果，一边不忘向少女分享。
“诺，这是我的礼物。”
少女凝看手中的碧色糖果，狐疑不决，不知季大强在卖什么关子。见人咧着白牙，完全一副顽劣姿态。
过了几秒钟，那颗糖被猛地塞来她嘴巴里，劲爽的薄荷凉得人头皮发麻。
“尝一尝嘛，我的独家配方，少有人能吃到。”
更可恶的是，那双含情目中洋溢着满满期待，天真好似孩童，还在追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少女皱眉，只觉得薄荷的凉意渗透肺腑。
细回味，这颗糖比普通的薄荷糖浓郁太多。甜味被凉掩盖，口腔附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
她果断拒绝了季大强塞来的第二颗糖果。
“棠小姐只需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就好，至于棠小姐的礼物，还是免了。”
见对方拒绝糖果，季大强深表遗憾地摇头，再次看向少女，目光中，多了运筹帷幄的自信。
“我要一份，看似低调但又能敲打云家所有人的寿礼。”
少女眯起眼睛，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棠小姐在调查我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吗？”
“一件事情，总是有利有弊。我只是多考虑了弊处，比如——调查会激怒坤叔。”
两双眼睛直直相望。
一分钟后，少女最终拍板。
“你要的东西，我会如约奉上。”
“那……合作愉快。”
少女嫌弃地避开季大强的拥抱，冷冰冰提醒：“棠小姐也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季大强眼明手快拿住桌上的借条，当着少女面，撕了粉碎。
对于提醒，她则痞气耸肩。“当然，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
两人的交锋，贺长青全程旁观。
他只当季大强来让他调查拳馆的情况，全然不知，她早已洞察清楚，甚至想出，引蛇出洞的妙计。
怔怔看着玻璃镜面里的倩影，他突然想起梅花桩上，那个倔强瞪他的姑娘——“少小看人。”
心跳如此快，几乎令他难以自控。他跟在她身边，每天记录她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如实汇报。
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他并没，看透过她。
这是，一个有着玲珑心的姑娘。
直到人离开，贺长青还在发呆。季大强收拾好拳套，见他杵着，冷不丁走过去拍了他一巴掌。
“走了走了，回去休息。”
贺长青反应过来，看着季大强的灿烂笑容，一时间手足无措。
“云棠小姐，抱歉。”
“没必要跟我道歉，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他并不是单为这件事道歉。
“对不起，从前—”
只说几个字，便被打断。
她伸手整理他敞开的衣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记住，没有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