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
“你们个个都修行这噬元邪法?”
“这怎么可能?”
魔佛瞥了沈翊一眼,猛烈咳嗽两声:
“如你所料,自有高风亮节之人,但那又怎样,外有同道觊觎性命,内有天人五衰步步紧逼。”
“要么横死,要么衰亡。”
“再少之又少的,或得证破碎。”
“数百年的演化,幸存下来的高尚之士,百不存一,真正活下来,并占据洞天各处的,尽是通过邪法续命,于无尽争斗中活下来的邪魔。”
“你问我为何出走净土,自是因为净土之中危机四伏,而我又寿命将尽。”
恰好,我寻到一条洞天裂隙,便自裂隙遁出,重归俗世,俗世佛修万千,虽然修为比不上天人,但是数量却是数以万计,皆是我的资粮!让我有更多时间,得以探索破碎之道。”
“咳咳……”
“但我万万没想到俗世之间,竟然还隐藏着你这样的怪物,我没死在洞天里,却死在你的手里。”
“这未尝不是一种因果报应呵。”
“至于你说的天心圣僧,我并没有见到,但按照我的新经验,凡新入洞天的天人们,对其间险恶一无所知,多半是被害了。”
“净土玉虚之中,危险的是同道,是那些从动乱时期就一直存活下来的邪魔怪物。”
沈翊只觉心中一跳,微微眯了眯眼:
“危险?”
“纯以修为而论,恐怕你并不比圣僧高妙,至少应该未达陆地神仙之境。”
魔佛轻轻念唱:
“陆地神仙吗?”
“或许吧,陆地神仙划域为疆,我确实也仅仅摸到一丝门槛,然而,洞天之中起步天人,想要在洞天之中生存,修为是最不重要的,谨慎,隐忍,果断,狠绝,缺一不可。”
“我见过很多比我高明的佛修,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只因我足够小心。”
魔佛旋即看了一眼沈翊,又止住话语,唉声一叹,一朝脱困,又灭了西陵佛宗后,他确实志得意满,疏忽大意了。
没想到就这样的一个失误,反被沈翊等人算计致死,这反而更印证了他的理念。
沈翊凝眉,旋即舒展开来。
多想无益,长辈自有长辈福,他现在虽然能隐约从天地元气溢散的轨迹寻摸到洞天入口。
但根据魔佛描述,那里的状况不明。
而且进去容易,想要出来,还得费一番工夫找到虚实交界的裂隙。
贸然闯进去,不一定能找到圣僧,可能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况且,眼前当是有更加紧迫的事情,
需要着手去做。
魔佛眼见沈翊眼现忧色,旋即又复清明,不禁嗤笑:
“你还有空担心别人。”
“殊不知,俗世已然大难临头。”
“洞天裂隙日益密布崩溃在即,恐怕已经有不少如我一般的天人已然出世。”
“在丛林中待久了的野兽们,回到俗世恐怕很难遵守原先的规则,他们所思所想,只剩下一件事,续命,长生,证道!”
“天下大乱在即,若你要管,终究会死在那些人的手中。”
沈翊默然,他此刻已然明白,所谓天地大劫的真相,便是一群从弱肉强食的法则中存活下来的天人重归于俗世,各个都想以众生为资粮,最终掀起生灵涂炭的天地大劫。
若是他放手不管,整个天下恐怕顷刻便会成为另一个弱肉强食的洞天炼狱。
魔佛此时已是宛如残烛败火,油尽灯枯,身形更是枯槁如蒿草,仿佛一阵风就能摧折。
“小子,你能活到最后吗?呵呵,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的,一直看着你……”
沈翊收回思绪平淡道:
“那晚辈就先恭送前辈。”
“魂归冥府。”
手中刀剑真力蓦然催发,轰然一声,魔佛身躯尽数被摧为齑粉。
【斩杀天人武者,获得潜修时间,两百年。】
【潜修】剩余410年零3个月
锵啷一声,沈翊刀剑归鞘,环顾四周,尽是劲力摧折的一片狼藉之相。
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满是干涸的血迹,倒是没什么伤势,凭借他现在肉身成圣的修持,要么就是彻底被斩掉头颅,泯灭神魂,不然都能凭借血肉衍生,恢复如初。
只是他毕竟不是神,经过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连番运使强招,并非没有代价,消耗最为严重的,是他的精神。
沈翊念识一展,在山头另一侧找到一处水潭,当即飞身几个掠空,直直坠入水潭之中。
借助瀑布冲刷,将身上泥泞尽数荡涤一空,而后沈翊实在疲惫困倦,便靠在落英缤纷的花树边,沉沉睡去。
一个时辰之后,
阿月带着一众高手飞身追来,先是看到沈翊和魔佛最后交手引爆的地坑。
宋闻凝神感知,复又沉声道:
“魔佛气息断绝于此。”
“当是死了。”
空戒方丈双手合十,面带感慨之色:
“阿弥陀佛,沈施主为天下除魔,他终究是做到了。”
清风东张西望:
“沈翊呢?”
“他不会是重伤,或是被那贼秃……”
啪。
无心拂袖扇了清风的脑壳:
“道士慎言。”
阿月凝神感应,脆生生道:
“没有哩。”
“他现在应该很安全,也很安稳。”
“我去寻他。”
说罢,紫影翩跹朝着山上掠去,众人正欲再追,陈之昂却是挥手拦下,轻咳一声:
“诸位,如今大敌尽祛。”
“白马寺还有诸多善后事宜亟待处理,我看咱们还是先行回转吧。”
“有阿月姑娘在,沈兄当是不会有危险。”
有了陈之昂的提点,一众不解风情的和尚和大老爷们,这才恍然大悟。
广渡挠头大笑带着天心武僧率先离去,空戒和宋闻分别带着梵空寺和秦王府的高手紧随。
最后,便只剩下无心、清风和陈之昂。
陈之昂看着周遭寸草不生的大坑,先是唏嘘一番,而后又眉头微蹙:
“虽说也是一番艰难苦战。”
“但这所谓的天地大劫,就这样解了吗?是不是有些虎头蛇尾。”
清风一手勾着无心,一手勾着陈之昂,便往回走,便随口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等沈翊回来不就知道了。”
无心被搂着身形歪斜,但还是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道士此言极是。”
陈之昂遂摇了摇头,伸手去掰清风箍着他脖子的胳膊:
“臭道士,撒手。”
“不撒。”
“无心,揍他!”
“哎呦。”
三人一路喧闹,渐行渐远。
……
飞瀑流泉,水潭花树之下。
阿月蹑手蹑脚地走近躺靠在树边的沈翊,她已经自认悄无声息,却不经意间,还是对上了沈翊已然睁开的明亮眼眸。
沈翊眨了眨眼:
“其他人呢。”
阿月眨了眨眼:
“回去哩。”
见到沈翊醒了,阿月干脆屈腿坐到他的身旁,一阵香风扑面,她笑盈盈地伸手摸了摸沈翊的脸,将他的头放倒在大腿上,又低头在嘴唇上印了一下。
“你睡。”
“这里有我哩。”
沈翊感受着嘴唇上的柔软,轻轻笑了笑:
“幸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