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台: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八卦是人的天性,慕容冲拉着清河公主朝那里走去。
“是苏若兰,嗯还有一个男的是谁?”
清河仔细瞧了瞧:“苻朗,被苻坚称为千里驹。”
“奇怪他们俩个怎么在一起?”
清河倒是听苻坚提起过苏蕙和苻朗的事情。
“若兰 ——” 苻朗的声音带着醉意的沙哑,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肩,却被苏若兰侧身避开。她指尖捏紧帕子,帕角绣着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苻公子醉了,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踉跄着逼近苏若兰,腰间玉连环叮当相击,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若兰,你当真要在窦家那座冷阁里耗尽余生?” 苻朗话语中不乏激烈:“宠妾灭妻,依着秦律他窦滔也该有刑罚加身。如今窦滔负你至此,你却还要守着那纸婚书?”
苏若兰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廊柱上,指尖掐进掌心的力道几乎要渗出血来。
“秦律?” 她忽然冷笑,声音像淬了霜的刀刃:“秦律纵能治他宠妾灭妻之罪,可治得了这些年情分的千疮百孔么?我已为人妇,你我之间早已经断绝。”
“若兰,你明明可以 ——”
“可以怎样?” 苏若兰打断他,鬓边木樨簪忽然松落,乌发如瀑倾泻,“像赵阳台那样低眉顺目唱小曲儿?”
苻朗突然涌出一股情愫,在酒意的激荡下更加强烈:“若兰,当年你嫁与窦滔我便心自悔恼不已,你这样才貌双绝的女子那窦滔怎配娶你。不如你跟我走,我让天王下令你们和离。”
苏蕙闻言,秀眉紧蹙,怒不可遏:“无耻之徒!你竟敢如此痴心妄想!滚开!”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屑,对苻朗的轻薄之举深感厌恶。
苻朗这个人也算是风流倜傥,爽朗超逸,喜好谈论虚玄,登山涉水,苻坚赞其为“千里驹”。
建元年间,苻朗受诏治理青州,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任内生活简朴,政绩卓着,为人所称道。
所写《拟关龙逢行歌》:造化劳我而生。休我以炮烙。我乐而人不知,乃赴火而死。
但是苏若兰最鄙夷的还是苻朗的一些所作所为,喜欢夸耀,宴会时吐唾沫时让僮仆跪着张嘴接住,含着他的唾沫到外面去。
苻朗却被苏若兰的动作言语激怒,许是酒精上头,许是爱而不得。苻朗也被激怒,苻朗的袍袖扫过廊柱上的青铜灯台,烛火剧烈摇晃,将他涨红的面皮映得忽明忽暗。
苻朗越想越气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贱女人,我当初对你如何,你却嫁于窦滔现在怎么样了。”
苏蕙被他这一掌打得踉跄后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样楚楚可怜。她回想起与窦滔的过往,心中五味杂陈。苻朗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让她既痛苦又无奈。
苻朗见状伸手似要抓住苏蕙却被一只手钳制住动弹不得,回头一看却见是慕容冲。
慕容冲钳住苻朗手腕的力道极重,指节几乎要嵌入对方腕骨。
苻朗酒意未消,被制住时竟发出困兽般的闷吼,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便要挥向慕容冲面门。
慕容冲侧身避开,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肋下,苻朗顿时踉跄着撞在廊柱上,青铜灯台 “当啷” 落地,烛火在青砖上溅起几点火星。
“苻公子醉了。”
“你算什么东西!” 苻朗被酒气冲昏了头,竟不顾仪态地挣扎,“一个寄人篱下的亡国之人也敢插手我的事情?”
他忽然瞥见苏若兰扶着廊柱喘息,乌发散落肩头,面上五道指痕触目惊心,酒意倒醒了三分,却仍梗着脖子冷笑:“慕容冲,你莫不是对这妇人动了心思?她可是有夫之妇 ——”
“苻公子醉了。” 慕容冲重复道,声音却比方才低了八度,“若再胡言乱语,明日我便亲至太极殿,向秦主请教 ——秦律中‘醉后辱人妻女’该当何罪?”
苻朗不以为意只是放肆大笑,目光在苏若兰和慕容冲身上流转。
苻朗的笑声在空廊里撞出回音,他踉跄着指向慕容冲:“你二人深夜独处望河亭,当众人都是瞎子么?” 他忽然转向苏若兰,眼中闪过阴鸷,“窦滔若知你与鲜卑小儿私会,怕不是该作何想?”
“放肆!”
“苻公子这是要教全铜雀台的人,看大秦宗室如何‘醉后施暴’么?” 清河的声音传来。
八卦归八卦要是涉及到自家弟弟就不行。
“苻公子醉眼昏花,倒连本宫也认不得了?”
苻朗的酒意本就被慕容冲的重击泄了三分,此刻见清河亲临,后颈骤然沁出冷汗。
喉间滚动着咽下半句辩解,踉跄着单膝跪地:“拜见娘娘。”
“依着秦律,诸醉后辱人妻妾者,杖八十,徙三千里你知道吗?”
“臣一时酒醉,胡言乱语的些许。”
“本宫念你初犯,今夜之事,便由本宫代陛下训诫。”
苻朗的面色由红转白,额间冷汗浸透鬓发。他忽然对着苏若兰重重叩首,声音里再无半分醉意:“方才酒酣失仪,望苏娘子海涵。” 说罢踉跄着爬起,朝清河深揖后转身离去。
苏若兰的啜泣声像被夜风揉碎的柳絮,散在空荡荡的游廊里。她背靠着廊柱缓缓滑坐在地,素纱裙角沾满青砖上的秋露,鬓间木樨簪滚落在慕容冲脚边,细碎的花瓣沾着夜霜,恍若她此刻破碎的妆容。
“苏娘子……” 慕容冲蹲下身,不敢贸然触碰她颤抖的肩,只将自己的月白袖袍褪下,轻轻覆在她裸露的肘弯。方才苻朗那一掌打得她半边脸颊已泛出红色。
苏若兰的指尖紧紧绞着裙摆,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她垂着头,乌发如帘幕般遮住面容,却遮不住喉间溢出的哽咽:“公子…… 不必如此。”
声音里浸着夜露的凉,却又比寻常时候多了几分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