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传来消息,谢安已经在朝堂上初步提出秦淮河开发计划,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治理整顿后的秦淮河沿岸势必更上一层楼。
但是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再加上朝廷本就准备修缮建康宫殿,这就需要额外考虑新的支出。
北方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东晋上下只等文会结束后加强边境战备。
谢安认为秦国势力强大,但是对南战争的主要重镇依旧掌握在晋国手中,接下来数年内即便秦国要南下也必须攻克几个重镇为最终南下决战作准备,这场战争肯定旷日持久。
到最后国家疲惫、财力枯竭还不如趁现在寻找新的税收来源。
尚书令王彪之坚决反对:“中兴之初,朝廷就把东府当作皇宫,宫殿极为俭省粗陋。苏峻之乱时,晋成帝只能住在兰台的大厅里,那里几乎连严寒酷暑都无法遮蔽,因此才重新营建新的宫殿。
新宫与汉魏时期的宫殿相比算是节俭的,但和刚南渡时相比就显得奢侈了。如今敌寇势力正强盛,又大规模兴起工程劳役,势必使百姓劳累困苦。”
谢安依旧想要说服王彪之,可王彪之一句凡任天下之重者,当保国宁家,缉熙政事,乃以修室为能邪?让谢安不可辩驳。
邺城:
慕容冲上榜甲等榜单,《邺城文会赋》刻石,其余人诗文也全部编纂刊行天下。
几日后《重阳邺城文会集》编纂完毕,魏晋时期,书籍主要为上层社会、僧侣和文人所有,需求相对有限,手抄虽耗时,但成本低于大规模雕版制作。
更重要的是士人阶层重视手抄书籍的 “权威性” 与 “艺术性”,抄书过程被视为学术修养的一部分。
慕容冲作为穿越者也做了改变时代的东西,比如降低纸张成本、活字印刷术的出现。
但是王献之等人对抄书这件事乐此不疲。
文会到了最后的尾声,东晋使团的离开已经进入倒计时。
苏道贤与窦滔、窦滔之父先后抵达邺城。
慕容冲暂时不会露面,他要是一露面性质就变了,原先是人家夫妻双方的矛盾要和离,慕容冲一介入不就成了出轨离婚案了吗。
苏若兰垂眸坐在一边,素色衣裙上未着半分纹饰,鬓边只一支简单的银簪,倒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清绝。她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一封早已写好的和离书,墨色在素笺上洇出冷硬的痕迹。
虽然和离是唐代才正式进入官方法律,但是在之前从民间百姓到朝廷贵胄,以和离为主的离婚形式一直存在,夫妻双方需要在家族长辈的见证下约定和离,和离书具有法定效益。
这也就是苏父与窦父一同前来的原因
几人昭穆而坐,苏道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玉佩,目光在女儿苍白的面容与对面窦家父子紧绷的侧脸上来回逡巡。
他刚从陈留赶来,尚不知女儿与慕容冲的纠葛,只当是夫妻间寻常龃龉,却不想苏若兰一开口便是 “和离” 二字。
窦父,原右将军窦于真之子窦朗。他最看重门楣清誉,此刻听闻儿媳竟要和离。窦父还是满是劝解之意:“若兰,你嫁入窦家已数载,如今为何突然提出和离?夫妻间些许龃龉,何至于此?”
苏若兰不卑不亢:“我与他已无情分日渐疏离,还不如早早和离解脱。”
窦父叹了口气:“可是为了赵阳台之事,这小子骄纵太过宠妾灭妻,若是为此我这就让他给你赔罪。”
窦父窦朗的目光沉沉落在儿子窦滔身上,苍老的指节叩了叩案几:“孽障!还不快向你妻子赔罪!”
窦滔神情带着一股倔强,他总觉得苏若兰太过妒嫉。
当初他将赵阳台安置在别业,正妻打上门去这一来二去也使得窦滔对苏若兰颇有怨恨,但是如今当苏若兰真的提出和离时窦滔心里却是不想的。
若是真到了这等局面舍弃谁窦滔心里很清楚:“你若肯回心转意,我立刻将阳台送走,此后……”
“此后如何?” 苏若兰猛地抬眼,眸光冷冽如冰,“此后再寻个李阳台、王阳台?窦郎,你我之间的症结,从来不是多一个少一个妾室。”
她的指尖轻轻叩击着和离书:“你我成婚之时,我曾以为‘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便是你我。可你贬去流沙时,我每日登高望雁;你归来后,却将我弃于旧阁,独宠新人。如今你让我如何信你?
大丈夫纳妾自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你的所作所为仿佛她才是你的妻。”
窦父闻言,苍老的面庞上掠过一丝痛色。他早知儿子性情疏阔,却不想竟将这门曾被世人称羡的姻缘走到这般田地。他转向苏道贤,语气带着几分恳求:“苏兄,你我两家世代交好,孩子们年轻气盛,些许误会……”
“窦兄,” 苏道贤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小女的性子你也清楚,素来恩怨分明。若只是寻常拌嘴,老夫自会劝她忍耐。可如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红肿的眼角:“若兰在窦家受的委屈,老夫今日亲眼所见。与其让她在冷阁中耗尽年华还不如就此解脱。”
窦滔猛地看向苏道贤,又转向苏若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若兰,你我夫妻一场,难道连一丝情分都不念了吗?当年在阿育王寺初见,你……”
“够了!” 苏若兰打断他:“阿育王寺的少年郎,早已死在流沙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陌路人。”
她的话像一把刀,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温情斩得粉碎。
在窦滔踏入邺城时有人曾找上他,说了一句:你和她已成陌路。
是啊,她是苏若兰,是三岁学字、五岁作诗的奇女子,自己却将她困在冷阁,任由赵阳台的谗言离间。如今她心死如灰,自己就算强留,又能留住什么?
窦朗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看苏若兰毫无转圜的态度,终于颓然一叹。
窦滔忽然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平静:“父亲,苏伯父,若兰既已决意如此,我…… 我同意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