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崔秀本身就是个畸形儿？”
顾留白愣了愣。
胡老三说的这些事情对于他而言倒不算稀奇。
关外那条商路上行走的人，很多都甚至到达过一些连书上都没有记录过的地方，见过稀奇古怪的事情多得去了。
顾留白自己就亲眼见过有个胡商养了条双头蛇作为宠物，白色的羽毛般鳞片，两个蛇头上的眼睛像红宝石一样通红。
当时顾留白就和这胡商说，这种稀奇玩意要是弄到长安的西市上来卖，那就是价值连城，还要在关外风餐露宿做甚。
但这胡商却是哈哈一笑，道，“十五哥，你这是只想了当时赚钱，没想以后啊。这玩意弄去长安，说不定能够卖个天价，但长安那些手眼通天的贵人们，万一其中有那么几个也想要一条，那到时候查这小玩意的出处，肯定查到我头上，到时候要是再逼着我去给他们找几条出来，我哪还能找得到第二条？这到时候金山银山就不是堆在我面前，就是堆我身上，会活活把我压死的。老话说的好，不能做一锤子买卖，这种事情也相当于一锤子买卖，做不得的。”
顾留白当时听了就觉得自己是想简单了，但他记得那胡商酒足饭饱之后还说了一句，“而且这种玩意说实话就是个怪胎，稀奇是稀奇，其实一般都活不久的，哪怕精心照料，谁知道能活几天？不要弄到贵人手上过两天就变成一条臭蛇了，那还得了。而且最怕就是你真的找到了两条，结果有一条在某个贵人的手上好好的，另外一条过两天就死了臭了，那就真的完犊子。”
一想到这点，顾留白看着胡老三就忍不住道，“胡伯，这种天生的怪胎按理是有残缺的，我听说都活不长久？”
胡老三道，“按理来说是的，但修行之事，修出了神通，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原本是坏事，反而变成了好事。我见过记载，以前楚国有个厉害的修行者，小时候就被阴物缠身，体弱多病，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都瘫痪了，但他后来修对了厉害法门，反而变成了驾驭阴物的大宗师，变成了楚国最厉害的修行者，放眼当时的七国也是位列前几的存在哩。东家，牵扯到这些旧事，尤其是隋朝皇宫的一些旧事，你不妨多和无名观那些长老聊聊，他们说不定知道的比我更多。”
“我会想办法的，主要我怕打草惊蛇，怕万一我们找对了路子，却又被崔老怪发现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有所提防。”顾留白点了点头。
胡老三道，“东家，你是不放心那些长老？”
“我最忌惮的倒不是他们之中有崔秀的人，这段时间看下来，他们好像没什么问题。”顾留白看着胡老三，认真道，“但这反而就是大问题，无名观这些长老，这么大的一股力量，若说我娘知道我和他们的渊源，知道我回到长安之后，他们会奉我为观主，所以我娘和皇帝不去动他们也合乎情理，但长安其余的那些势力都不动他们，是真的找不出他们来？还是觉得他们随时有可能会邪化？我倒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胡老三道，“东家说得有道理哩，只是动脑子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不擅长，帮不了东家什么忙哩。”
顾留白笑了笑，道，“胡伯，哪有人什么都擅长，什么都顶尖的，你看我脑子转得快一点，但是制造玄甲，炼器这些方面，我也一窍不通啊。”
胡老三也笑了笑，道，“东家，你这是从小没人教你这些哩，你要是学，肯定也比寻常人要厉害太多哩。”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还没周驴儿学得好。”
顾留白这一句顿时又逗得胡老三咧了咧嘴。
顾留白看着胡老三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心里也没那么沉重了，又道，“胡伯，我还有一个事情请教你，之前对付崔秀的时候，他体内会透出一条龙影，这龙影像是一种强大的神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没有真正肉身的邪龙一样，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法门？”
胡老三吃了一惊，“东家，确定是龙，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顾留白看着胡老三这副神色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他马上点了点头，道，“我很确定是条龙，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胡老三凝重道，“东家，能够造成此种效果的，倒不只是一两种法门，比方说早些年我们在阴山杀了一个修士，他是阴符宗的修士，他形成的神通就是一门叫做‘鬼伥’的法门造就的。这人先以自身为法坛，在里面拘禁一个煞物，然后用那个煞物杀人，吞食阴气，等这煞物强大到一定程度，和他整体气机形成神通，就变成了一个十分厉害的鬼物，还有我知道海外有修士，他们会用自己的血肉和真气来喂养煞物，尤其是世代喂养，敬之为神，久而久之炼得那煞物比一般的八品修士还要厉害，这些修士的后代继续用血肉和真气喂养，在战斗的时候，就能通过某种召唤仪式，让这煞物帮他杀敌。我还听说大隋的皇宫供奉之中，有一个人是修有‘封神’的神通，这人据说是修成神通之后，就能将体内的窍位变成一个个封神鼎，可以拘束煞物归为己用。但我知道的这些，都不可能利用得到真龙这种级数的东西的。这不怕反噬么？邪龙念这种东西，连无名观都奈何不了哩。”
“胡伯，你说的这些我倒是也知道，甚至道宗之中也有类似的法门，但都和你说的一样，阴邪煞物能够驾驭控制，但样邪龙念、真龙物这些玩意，谁能控制得了？”顾留白深深皱起了眉头，道，“不过按目前所知，崔秀崔老怪肯定是天赋惊人的修行怪才，就怕他身体特殊，和寻常修士不一样，别人做不到，但他就能做得到。”
胡老三顿时担心道，“东家，那你们可要小心，这崔秀光是雷电神通就已经诡异莫测，再加上他能够连续利用傀儡法身，再有这种邪龙念养成的煞物藏于体内，若是在以前，我们阴山一窝蜂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会去设法对付这样的一名修行者。”
“那肯定。”顾留白微微蹙眉，道，“不过按照之前和他交手的状况，他每次利用傀儡法身或是雷电神通，终究还是大耗元气的，他虽然利用傀儡法身诡异莫测，但每次利用一尊傀儡法身，都要贯入大量的真气，而且还很耗精神。”
看着胡老三还是满脸担忧的样子，顾留白自己展颜一笑，道，“胡伯，你放心，他现在已经露出些马脚，我们有可能找得出他的真身，只是就和对付长安城里的人一样，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生意，那我是不做的，要做就得找出他的致命弱点，我们自己没什么损伤才行。他这人肯定也是有致命的弱点存在的，他肯定还是十分忌惮王幽山，否则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把王幽山给对付了。不至于行事如此诡秘，还要假死之类。”
“东家你说的有道理哩，不过现在你家大业大，是在明处，他在暗处，还是你比较吃亏。”
“那家大业大也有家大业大的好处，咱们这边厉害的人多。”顾留白又想了想，轻声道，“胡伯，我觉得若是真的他与众不同，身体和寻常修行者不同，别人压制不住邪龙念，他有法子压制，还能当成法相来用，那凡事总有个极限？”
胡老三眼睛一亮，“东家，你的意思是，我用这次得到的真龙物，炼制会带来厉害反噬的神通物？”
“我觉得此事势在必行，胡伯你返回长安途中可以仔细考虑一下该炼制什么样的神通物。若有想法，让云蕖她们调配资源全力配合就是。”顾留白认真道，“这崔秀崔老怪也将我当成头号大敌了，他在月台驿本身想刺杀皇帝，结果一发现我在，马上纠结所有真龙物想要杀了我。他那时纠结真龙物，可不只是造就了一个阴煞，而是造就了一个血肉之躯和真龙残念的混合物，结果他能够驾驭这种东西而自身不被真龙邪念侵袭，我越想觉得我们的推测很有可能是对的。但哪怕身体天赋和寻常修士不同，哪怕有找出了特殊的法门，但咱们修行者世界，总有一个力量界限的存在。哪怕他真的是一个人的身体里有两个人，两股精神力量，相当于两个八品精神神通的修士互相配合，一个人脑子昏了，另外一个人脑子清楚，负责唤醒，那这反噬的力量若是远远超过两个十分厉害的精神神通修士，我觉得再怎么样都承受不住。”
“不错，是这个道理！”
胡老三一拍大腿，“东家，你的脑子就是好用哩！你和龙婆这次拿到的真龙物足够多，定然能够做出点让他吃不住的东西出来！”
“我的脑子虽然好用，但我觉得可能还不如我岳父大人的脑子好用。”顾留白一点得意之情都没有，他看着有些不解的胡老三，轻声道，“胡伯，你还记得那次玉泉观羽道人邪化成半人半虫死掉的那次，也就是崔老怪假死的那次，我岳丈大人不是收了一个怪异神通的修士？”
“那个叫做仓山的琉球人？”胡老三一愣。
“那人说是受了崔氏的恩惠，当时是受崔老怪所托，在那出手牵制。”顾留白朝着胡老三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他那法门也有些奇特，而且他是琉球来的修士，胡伯你刚刚不是也说过，海外那些岛国上有些修士，世代用血肉喂养煞物？说不定这其中和那崔老怪的神通会有些联系？”
“是哩！”胡老三一下子震惊了，“东家，你的脑子的确厉害哩，我就一下子产生不了这么多联想。我回了长安，会和他们好好合计合计。”
“你看你又夸我。”顾留白无奈道，“我是这时候才想到这些，我都怀疑我那老狐狸岳父大人，那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一些什么，所以他才刻意将那仓山收在他军中。那时我觉得他只是为了去扶风郡多一个保命的手段，现在看来，他早就偷偷把仓山好一顿研究了吧？反正这意思我已经给云蕖写信说了，到时候你返回长安，他肯定能给你一些现成的东西。这老狐狸，真的是老狐狸。估计觉得啥都和我说了，我自己脑子会生锈，磨炼不出本事，所以他才当个甩手掌柜，等我用得着他的时候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