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懵了一瞬。
隔断帘被一只枯败的手掀开，帘子那边，一张病床上，手臂打着点滴的官慕云面无人色地强撑着，猪肝连盆带汤洒满一地。
情景，有点荒谬。
更荒谬的是，官慕云痴痴的目光落在江流云身上时，浑身一震，失声尖叫：“哪里来的死老太婆！！！我的云云呢？呜呜呜我的小心肝媳妇儿呢？”
江流云淡定地将聂峥亲自给她贴上去的褶皱皮理了理，没说话。
江姝慢慢从官慕云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江流云：“妈，你怎么解释？”
江流云别开脸，嗓音带了沙哑：“陌生病友，等下就出院的，没什么好解释。”
官慕云已经管不得这边，撕心裂肺叫了起来：“聂峥！聂峥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
外面，听见动静的聂峥大步走进来，目光在病房逡巡一圈：“做什么？”
官慕云面露绝望，语气近乎嘶吼：“云云呢？我不是和她换血了？做完手术你把她弄哪儿藏起来了？”
聂峥沉默了下：“有没有可能，你之前只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在梦里见到的她？”
“别把我当傻子！”官慕云扯了扯一堆吊针的针管，“我这身血少了一半，还有我这一身管子，你管这叫梦？她是不是被你控制起来了？你把她还给我，呜呜呜，不还我回去就弄死你全家！”
聂峥拿出几张文件，轻轻放在他面前：
“二十年前的……她的死亡报告，以及身份注销记录。”
官慕云浑身如坠冰窟：“你造假。”
“第二张是她的坟墓地址。我亲手埋的，你身体恢复了自己去挖。”
官慕云身体控制不住开始颤抖：“……你骗我。下午我还摸到她，软软的，热乎乎的，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那就是她，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用那种看傻子的宠溺眼神看我。”
“你看到的是你隔壁床的……咳，老夫人。”聂峥将手机打开一个视频，“这是下午一点到三点的监控，你自己看。”
倾城别墅。
燕羽坐在沙发上，进入医疗基地的天罗系统，将聂峥微聊里指定时间段的视频纂改之后，在微聊里给聂峥发了个oK的表情。
然后，关机，起身去二楼书房。
楼上，封离嫌弃地看着他：“明知道三缺一，你还这么慢，在磨蹭什么？”
“接了个换脸的case。”燕羽走到麻将桌边，熟练地抓起一枚麻将，“容景臣现在应该已经出境了？”
“差不多。”李屿白瞄了一眼墙上挂钟，“我们四个，有时间的就去医疗基地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另外，周六的游艇派对、名车展和晚上的木偶人直播，金主大人没时间，我们分工处理下。”
“好说。”宁云湛打出一个八万，“必定不会丢了金主大人的脸。”
李屿白优雅地推翻面前的牌，对宁云湛微微一笑：“八万，我胡了。”
医疗基地。
官慕云似一块腐朽的木头，失魂落魄地刷完两个小时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各种矫情各种作，既荡气回肠又黯然神伤，死缠烂打的对象却是一张有过一两面之缘的沧桑老脸……
“我不信……我不信……”
聂峥静静看着他：“信不信是你的事。是你自己魔怔了，又听见和她一样的声音，产生了幻觉，认错了人。”
“呜呜呜，我不信……”官慕云情绪崩溃到极点，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浑身颤抖得痉挛。
江流云只看了一眼，心中很是烦躁，转向江姝：“探望完了就早点回去。你留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哦，我主要是来送药。”江姝随手把几个快递盒递给聂峥，问，“来的路上听说你做了换血手术，什么病情能严重到换血的地步？”
江流云顿了一下，“感染了点小病毒。”
江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需要换血的小病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打架打得多欢，你要是出了事，到时候我也满世界打架去，谁也别想管住我。”
“你敢！”
江姝蓦地放软声音：“我只服你管，那你别出事。”
聂峥按动床头按钮，几分钟后，一群医生疾步走了进来。
聂峥当作所有医生的面打开几个快递箱：“烦请诸位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适合病人用的药？”
整整五个实木盒摆在台面，每一个内，十粒药香十分浓郁、拓印着金色杏花图案的灵药静静地躺着。盒子侧面，还贴心地用便签写了药丸的作用和用量。
医生们纷纷眼露狂热！
“十级神药！竟然全部是一粒难求、价值连城的十级神药！”
“生肌丸、造血丸、祛疤丸、祛毒丸……如果聂长官肯割爱的话，不如匀一粒造血丸给那位官先生，足以让他一个小时内恢复到抽血前的巅峰状态。”
“祛毒丸可以试试，夫人的毒素不可控因素比较多，我们建议一次用三粒，然后看效果。”
聂峥点头：“用药方面你们更专业，就按你们说的来。”
然后，他拿起一粒造血丸，走到官慕云身边，在失魂落魄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扔进了他的口里。
官慕云条件反射地吞了下去，然后面色立刻红润了好几分。
他一把扯掉手背的针管，朝江姝看过来：“小神医，你竟然有神药师的灵药？”
江姝：“……也没多少。”
“小神医你这么神，会不会招魂的本事？”
江姝：“……摸骨算命，尚可。别的，不大会。”
“我真的感觉到我夫人了！她就在我身边，你能不能试试给我把她的魂招过来？别人都说我认错了，但我真的对那一幕无比确信，她在，她真的在！”
江姝：“……手伸出来，我给你摸摸骨。”
官慕云红着眼睛，顺手拿了一块枕巾罩在手上：“隔着布能摸吗？更亲密的接触，我只留给我夫人。”
江姝：“呵！”
她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手上随意捏了捏，随即微微愣了下：“姻缘线很浅，但还没断。”
“没断？”官慕云茫然。
江姝想了想：“姻缘线没断，但生机断了。我也想不透。”
“我知道了，她死了，我活着……她一定在另一个世界痴痴等着我，要和我做一对鬼夫妻。”官慕云叫来特助，将自己推了出去。
“你输液还没搞完。”聂峥提醒。
“不治了！我回去等死。”官慕云头也不回，背影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