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岱闷哼一声，强忍剧痛，含腹挺腰，飞起一腿踢向枪身。
枪身再转，避开杨岱如狼似虎的一脚，翠冷的枪光贴着杨岱的拳头滑动，不断送入薄而锋锐的劲气。
杨岱总算把握住了枪的节奏，偷偷蓄势的左拳毒蛇般扑出，幻出闪电异象，刺向郁离的咽喉。
郁离突然向后抽枪，主动撤掉吸力，杨岱刚掌握的枪光律动变得毫无用处，只好收手回防。
郁离的枪法精巧细腻，让人眼花缭乱。他见招拆招，反攻倒打，后撤的枪身再次出乎杨岱的意料。
半途陡然变向，往前直刺，进退转换自然，毫无间隙，抽枪后退的动作仿佛完全不曾发生过。
杨岱只能再次格挡，渐渐的转守为攻，抓住机会反攻。
郁离一改先前柔和的套路，展露凌厉霸道的进攻姿态，一寸长一寸强，枪身在他手中挥洒如意。
枪光一亮，从云海里斩出。
看不到他，只瞥见一道惊艳的弧线，排云分浪，快似闪电。
云海在这一刻宛如静止，枪身却以无法想象的高速抛射，动静的对比令杨岱生出古怪的矛盾感。
恍惚自己被分割成了两半，属于精神的一半反应极快，能敏锐感受到枪身不断近身带来的巨大压力。
而属于肉身的一半极为迟钝，慢得几乎无法挪动肢体，躲闪招架。
这种情况非常危急。
若非杨岱实战超群，早就被这夺命的一枪贯穿喉咙，或者刺瞎眼睛。
他的身子扭曲了一下，右臂屈肘猛撞枪身，终于抢到一线机会。
左手伸出，扣住枪身。
杨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五指如铁钳般夹住枪尖，不肯松开。
这是最凶狠的对拼，谁都知道，当武器离体，便失去了所有杀伤力，除非能及时收回或者毁掉它，否则只有任凭对方宰割。
郁离眉毛挑动一下，脸色平淡。
枪身突然一抖，枪刃弹出，直奔杨岱脖颈划去。
杨岱左手依旧牢牢抓着枪身，右手捏拳轰向枪柄。
郁离枪身再一摆，这一次居然是直取他肋部，要将杨岱的胸口刺透。
杨岱不得不放弃枪身，双手横推，护住肋部。
砰的一声闷响，二人各自踉跄后退，杨岱捂住肋部，郁离的肩膀亦在隐约颤抖。
杨岱暗叹侥幸，若非自己反应迅捷，恐怕肋骨就会被戳穿。
他口喷三昧真火，逼退郁离，郁离接着出枪看似东一枪，西一刀的在被动防卫，实则每一刀挥出，都连消带打，四周环境随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重重山峡拔地崛起，缭绕云雾，条条江河奔涌盘旋，激溅雪浪。
天空清莹如镜如眸，洞照一切变化，
万物如梦似幻。
郁离的身影飘渺难测，仿佛融入虚空，又仿佛存在于这片空间之内。
杨岱面色凝重，因为他根本看不出郁离藏身何处，只有漫无边际的杀机在四周涌动。
“为了表示对先生的尊重，我以接下来的这至杀至绝至灭的一刀，送先生上路吧。”
郁离平静地说道，挥出了枪身。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停滞。
唯独枪芒璀璨。
那一抹银白刺破了黑夜，撕裂了迷雾，也震碎了山水。
这一枪极慢。
慢得就像郁离根本没有挥枪一样。
枪身在空中移动，可肉眼难辨分毫，似乎这一枪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
然而山峦变了，江河变了，天空变了，说不出它们到底和先前有什么不同。
只有一丝不同寻常的静，静得仿佛死亡的召唤。
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差别就在这个时候显现。
一枪过处，天地肃杀，空气发出绝望的哀鸣。
山峦随枪坍塌，江河随枪干裂，天空随枪震颤，犹如末日降临，天地陷入无边无际的崩坏。
所有的崩坏都化成腾腾杀机，那是亮如白昼的杀气，亮得眩目，亮得森寒似冰渊，亮得天空骤然一抖。
这一枪将坏的真意揭示得淋漓尽致。
原来不是郁离不懂天地杀势，而是他不愿施展。
这是真仙才有的矛盾感，既能最大程度地利用天地运势，挥出天人合一的最强威力，但又不愿意过多依赖天地运势。
因为用得越多，和天地的联系就越紧密，也就越不容易摆脱，从而导致超脱的难度增大。
这一枪是天地杀势与郁离自身的修行结合产生的最巅峰一击。
天地之势、山川草木之势皆在这一枪中。
天地俱寂。
杨岱同样也是真仙，自然不会惧怕，他深呼吸几次，调整心绪，抬手，出拳……
一拳！两拳！三拳！
他的身形如鬼魅飘忽，拳势如风暴席卷，竟是硬扛下了郁离的这一击。
但他的衣服已经彻底粉碎，浑身血痕累累，触目惊心。
杨岱的拳头在距离郁离胸膛仅剩一厘米时僵住了。
郁离的瞳孔缩小，冷冽如冰，但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扩散。
杨岱的拳劲透体而入，在他体内肆虐。
他嘴角溢出鲜血，身躯摇晃了两下，缓缓单膝跪地。
“你败了。”
杨岱语调沉稳。
郁离仰面躺在地上，吐出一口污血，喘息了许久才问：
“为什么？”
“我说过，你输了。”
“我不服！”
“你的枪很好，但你不会驾驭它。”
杨岱顿了一秒，补充道，
“你不配。”
郁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默认了杨岱的判决。
“我之前一直认为你不配得到张姑娘的喜欢，她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孩儿，我想让她过得更好，不希望她跟你在一起。但今天……你赢了，我输了。”
杨岱看向郁离道：
“说说吧，是谁交给你的任务？”
“我不会说的。”
“你会的。”
郁离的眼皮剧烈跳动几下，挣扎了几次才艰难睁开。
他盯着杨岱的眼睛道：
“我说出来你就不怕吗？”
杨岱道：
“我会怕？”
郁离笑了起来，道：
“是赤子。”
“我就知道是他，果然是他。”
杨岱喃喃念叨，然后道：
“他除了让给你来杀我，还说了些什么？”
郁离摇了摇头道：
“没有了，只不过他好像很惧怕你。”
“我早料到了，不必多提。”
杨岱站了起来，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道：
“我送你走？”
“我不走。”
“你不走也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