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明灿的星光坠落河面，照亮了杨岱和张杏虎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两人静静地坐在河岸，谁也没有先提及别的话题。
夜风习习，吹得杨岱衣袂翻飞。
不知过了多久，杨岱低声说道：
“我要走了。”
他慢慢的站起身，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杨岱所有的力气。
“如果那一晚，没有大雨和洪水，尾生能等到心爱的女子吗？”
张杏虎忽然幽幽问道。
杨岱默立半晌，道：
“可哪有如果呢？张姑娘，世间本多风雨，龙虎山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我祝福你，早登仙道。”
张杏虎笑了笑，目送杨岱远去，突然高喊到：
“我想明白了，你就是永远也想不明白！”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想要我忘记你，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杨岱猛地停下脚步，背对着张杏虎，没有回头。
张杏虎咬着嘴唇，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她低声道：
“活着回来，我这里等你，一辈子等你……”
杨岱闭了闭眼睛，再度迈步向前，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张杏虎忧伤的歌吟：“
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
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
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这一段时光，终将哪落叶随波逐流，慢慢远逝。
河面忽明忽暗，水波浮浮沉沉，歌声渐渐渺茫。
冬天的第一片雪花，悠悠从夜空飘落。
莫道男儿心如铁，一朝梦醒，满山红叶，俱是断肠血，千里江陵，更无家还；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鬓，雁字还孤。
若是一去不还，便是黄泉碧落，又何足挂齿？
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珍重。
半个月后，杨岱踏上了两界山。
两界山，是荒州所有妖怪心目中的神山，其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主脉走向如同龙脊，绵延千里，生满苍莽丛林，高达十万丈，长约百万丈，山势陡峭险峻。
怪石嵯峨嶙峋，崖角峰头犹如锋锐枪林刀山，直插云宵。
湖瀑溪涧错落分布，奇兽异禽不计其数。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响彻群山，震得杨岱耳膜嗡嗡作响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猿鸣，声音清脆悦耳，充满无尽的灵性。
杨岱看像上方沿着险峻的山势，一条蜿蜒向上的阶梯犹如长虹，攀向峰顶，似欲与天宵比高。
每一级阶梯都以整块的岩石铺成，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才能修建出一条登山之路，而且只供一人通行。
锵——锵——锵——锵！”
眼前掠起千万重森寒的刀门，无数妖兵妖将把守山道，虎视眈眈地盯着杨岱，气氛骤然变得凝固起来，空气仿佛被冻结。
锵——锵——锵——锵！”
眼前掠起千万重森寒的刀光剑影，无数妖兵妖将把守山道，虎视眈眈地盯着杨岱。
“杨岱前来拜山，烦请通报一声。”
杨岱拱手说道，态度很是客气。
负手仰望山巅，四周瑟瑟有声，天空白茫茫一片，正飘着鹅毛大雪。
群山银妆素裹，粉妆玉砌，自有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巍峨壮阔，让人叹为观止。
也不知站在峰巅，俯视天下，究竟是何滋味，想必很是不凡吧。
“低贱的人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此撒野，赶快滚蛋，否则别怪爷爷不客气！”
一名身材魁梧的妖兵走过来，凶神恶煞的叫道。
妖怪们龇牙咧嘴，咆哮呼吼，枪尖矛头绕着杨岱吞吐不定，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杨岱淡淡一笑，气息流转，仰天长啸。
啸声瞬间压过了妖怪的叫嚷，宛如天雷炸响一般，令所有妖怪心惊胆颤，浑身颤栗，连忙后退。
“放行。”
高处倏然传来玄牝淡漠的语声，声音并不响亮，却环绕山梁，飘忽不定。
尾音袅袅不绝，在每一处细僻的角落都清晰可闻，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让人捉摸不透。
“是……”
妖兵们连忙收敛气焰，退到两边，让出一条道路。
“哼，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
另外几名妖兵冷嘲热讽，一副看不惯杨岱的样子。
杨岱没有理会他们，刚才那些话，就好像蚊虫叮咬，根本引不起他丝毫波澜。
他边走边放声长啸，此举等于是在削玄牝的颜面，对方肯定不爽。
果不其然，立即引来妖怪们不满的怒吼。然而决定了前来赴约，杨岱自当放开手脚，一逞快意。
何况，较量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毫无疑问，玄牝已先吃了一个暗亏，杨岱是有备而，酝酿充足，啸声自然滔滔不绝。
而玄牝已到了尾音，要与啸声抗争，只能强行拖长，如果换气太急促，便会被啸声淹没，沦为陪衬。
两相对比之下，玄牝输了半招。
众目睽睽之下，以他自傲的性子，怎肯一上来就栽个跟头？
既然他丢不起这个人，就只能和杨岱拼下去。
一切如杨岱所料，玄牝的尾音猛然拔高，化作洪钟大吕般的爆喝，震得杨岱耳膜轰隆作响。
而杨岱的啸声，则顺风卷席，浩荡奔涌，一往无回，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击在冯夷的啸声上。
砰！砰！砰！
霎时间，两股截然不同的啸声碰撞，互不相让。
两者相交激烈碰撞，发出巨响，犹如晴天霹雳，震撼群山。
山体微微摇晃，树木哗啦乱响，飞沙走石，漫天尘埃扬起。
山道上的妖兵们纷纷捂住双耳，脸色惨白，额头冒汗，显然受到了不轻的创伤。
不慌不忙，杨岱徐徐拾阶而上，体内天地人三才循环。
他双脚踩过的地方，厚实的积雪顷刻融化。
玄牝的尾音余音突兀再度拔高，如同天地共鸣，将啸声围困成一座深海中的孤岛，无法挣脱。
杨岱神色平静，脚步稳健地朝峰顶走去，一层又一层的冰雪覆盖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前行消失殆尽。
只是杨岱的内腑剧震，喉头甜得想吐血，这是毫无花巧的道境比拼，还只是五气朝元的杨岱顿时吃了一个大亏。
杨岱体内的生气自然而然地运转至极点，与天地形成周而复始的循环，令啸音弱而不灭。
杨岱迈上石阶的步子，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妖怪们屏息收声，全神贯注地聆听双方的较量。
投向杨岱的嘲讽、轻蔑目光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异，甚至还有一点点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