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沫怔怔地望着卢宝柚坠落的身影，那只挣脱他救助的手仿佛仍在眼前晃动。风雪中，那个独眼少年眼中的决然与骄傲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里。
\"真是个疯子...\"方沫低声呢喃，摇了摇头，继续向上攀登。但不知为何，卢宝柚那倔强的眼神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攀爬的动作不自觉地更加用力。
卢宝柚的身体穿过云层，急速下坠。寒风如刀割般刮过他的脸颊，失重的感觉让胃部翻涌。但他没有闭眼，那只独眼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就在他即将粉身碎骨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雪地升起，轻柔地托住了他的身体。卢宝柚像一片羽毛般缓缓落地，在雪面上砸出一个人形凹陷。
山巅，巨石之上，盘坐的李歌见到卢宝柚安全落地后，无奈的笑了笑，这家伙，太倔了。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卢宝柚躺在雪坑中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淹没。四肢像是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但他依然固执地睁着那只独眼，透过飘落的雪花望向高耸入云的绝壁顶端。
周围的新兵们围拢过来，有人伸出手想拉他起来。卢宝柚却一动不动，任由雪花渐渐覆盖身体，如同一具被雪葬的尸体。他需要这样绝对的静止来恢复体力，更需要这冰冷的雪让他保持清醒。
\"别管他了，\"苏元拉住想要上前的丁崇峰，\"他在专注恢复。\"
丁崇峰犹豫地看了眼几乎被雪掩埋的卢宝柚，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绝壁。他活动了下关节，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
风雪中，越来越多的新兵抵达绝壁脚下。苏哲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抬头望着那几乎垂直的岩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苦涩。
\"真是要命...\"他嘟囔着，却还是跟随着大部队开始攀登。
集训营教过徒手攀岩的技巧，但真正实践起来完全是另一回事。苏哲爬到五分之一高度时，手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高原稀薄的空气让他头晕目眩，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
\"坚持不下去的话，不如放弃。\"
李歌的声音突然从绝壁顶端传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新兵耳中。苏哲惊愕地抬头，却只看到茫茫风雪。
\"翻不过这座山，说明你们的实力与毅力并不拔尖，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加入守夜人呢？\"李歌的声音继续回荡，\"大夏守夜人每年的死亡率，你们有了解过吗？\"
苏哲的手指死死扣住岩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李歌的话语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一年内，平均每七个守夜人中，就会有一人战死。这些牺牲的守夜人中，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在清剿'神秘'的过程中战死。\"
苏哲的眼前浮现出车祸那天的场景——破碎的车窗，刺耳的刹车声，妹妹苏元惊恐的脸。就在那一刻，他们同时觉醒了禁墟。当守夜人找上门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只是一个喜欢动漫的普通宅男，从没想过要当什么英雄。
如果不是那晚起夜时，偶然看到苏元偷偷收拾行李...
\"如果没有准备好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李歌的声音将苏哲拉回现实，\"这是你们踏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前，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苏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为了保护妹妹，还是真的想成为守夜人？如果有一天，必须在完成任务和保护苏元之间做选择...
他的手指松动了。
\"我...没有准备好。\"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苏哲的双手彻底放开了岩壁。他像一片落叶般坠向地面，心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神秘力量再次出现，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苏哲躺在雪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说：\"苏元，哥哥只能陪你到这了...\"
\"第四百八十一名，苏哲，淘汰。\"无人机的机械音在风雪中回荡。
绝壁顶端，李歌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他看到方沫第一个登顶，看到苏元和丁崇峰紧随其后，也看到越来越多的新兵在心灵拷问下选择放弃。
当苏元走到他面前，质疑这种选拔方式时，李歌的眉毛微微挑起。
\"身体素质不该是评判守夜人资格的唯一标准，\"苏元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坚定，\"很多新兵拥有强大的禁墟，但体能并不突出。在压制禁墟的情况下单凭体能判断，这不公平。\"
风雪呼啸，少女的刘海被吹得凌乱，却掩不住眼中的倔强。李歌注视她片刻，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他轻声道，\"这七天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体能考核...而是一次授课。而授课的内容，才刚刚开始。\"
\"授课？\"苏元愣住了。
李歌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望向远方。苏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风雪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躺在绝壁下的雪地里——是她的哥哥苏哲。
那一刻，苏元明白了什么。她向李歌行了一礼，转身追上已经走远的丁崇峰。
\"苏元，你这是怎么了？\"丁崇峰疑惑地看着她，\"教官们的设计肯定有他们的用意。\"
苏元心不在焉地应着，脚步却越来越慢。当丁崇峰提议尽快赶到裂谷过夜时，她突然停下。
\"丁崇峰，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
\"什么？那你呢？\"
\"我有些累了。\"苏元摇摇头，\"不用管我。\"
丁崇峰欲言又止，最终似乎明白了什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我在公格尔山顶等你们。\"说完，他独自踏入风雪。
目送丁崇峰远去，苏元闭上眼睛，像是在感知什么。片刻后，她转身，逆着人群的方向，毅然决然地往回走去。
夜色渐深，绝壁下已是一片冷清。突然，一处积雪动了动，一只手掌破雪而出。卢宝柚从雪中站起，拍落身上的冰晶。那只独眼在月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我回来了...\"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坚定。
没有片刻犹豫，卢宝柚再次攀上绝壁。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精准，每一次抓握都恰到好处。虽然进度远远落后，但他的排名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第五百三十二名，骆港，淘汰。\"
\"第五百三十一名，胡世英，淘汰。\"
无人机的播报声在夜空中回荡。卢宝柚咬紧牙关，加快了速度。他是唯一一个跌落谷底后还能卷土重来的新兵，这份坚韧让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傲。
就在无人机即将念到他的名字时，绝壁顶端突然跃下一道身影。苏元如同流星般逆着人群坠落，长发在风中飞舞。
\"第四百五十二名，苏元，淘汰。\"
她精准地落在雪堆中，迅速爬起，目光急切地搜寻着什么。不远处，苏哲正垂头丧气地走向淘汰者集合点。
\"哥！\"苏元大喊着冲过去。
卢宝柚瞥了一眼雪地中的兄妹，独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即继续向上攀登。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超越所有人，包括那个曾经救过他的方沫。
绝壁顶端，李歌静静注视着这一切。月光下，他的红袍如血般鲜艳。
“这对兄妹，倒是有意思的很。”李歌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