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远方的冷笑
娜塔莎哭了很久，哭得撕心裂肺，将这十几年淹没的情感一次性暴发了出来。从中午日上三竿到斜阳西照，慢慢地哭声变得嘶哑，最后整个人硬生生哭晕了过去。
莱昂招呼亚里沙开车过来将她轻轻放在了后座上躺着，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依然满脸痛苦。
之后罗姆就在庭院里将整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转告了二人。
“原来……发生过那样的事。”莱昂听后恍然大悟，突然理解了霍金斯当初的小心谨慎，他懊恼地说：“惨了惨了！这趟回去霍金斯会长非得生吞了我不可！”
罗姆也是连连叹气：“你不该带大小姐她回来的。”
“这个家伙总是这样，脑子一热做事从不考虑后果，明明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笨蛋却还老是想着去帮人家。”亚里沙也是没好气地靠着车吐槽。
“咦？我在亚里沙心目中的形象原来是……这样吗？”莱昂一愣。
亚里沙脸上悄然染上一抹绯红，别过脸去没有再接话。
对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女孩莱昂真的摸不着头脑，不过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首要麻烦还是怎么向霍金斯会长交代。
那如同泡沫般维持了十多年的善意谎言被他糊里糊涂戳破了。
一想到这他就感觉到脑袋里隐隐作痛。
莱昂：“？”
忽然他的鼻子抽了抽，嗅到了某个奇怪的气味，顺着气味的方向望去，是一棵黑不溜秋的树木。
那棵树木仿佛枯萎了那般光秃秃的，只剩下扭曲的枝干，如果光线不好估计会错认成什么恐怖的生物。
莱昂盯着这棵突兀的植物心中升起好奇：“怎么感觉这味道……我好像在哪闻到过？亚里沙，你也过来看看。”
“唉～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亚里沙不耐烦地说，但是身体还是很老实地走了过来，然而走到一半她就停住了，同样鼻子抽了抽：“诶？这个味道是？”
莱昂挠挠头：“是吧，好熟悉呀……但我不记得在哪闻到过了。”
亚里沙也犯难：“你忽然这样问我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了。”
“你们两个……去过我家乡？”罗姆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左右打量着盯着那棵树的二人。
“没去过，我还没离开过帝国呢。”亚里沙否认。
莱昂同样也是摇摇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都待在维利尔，这次帝国之旅还是头一回出远门。
罗姆若有所思：“那就奇怪了，这棵树的种子是我离开家乡的时候随身带着的，除了我那边据我所知没有别的地方栽种过，他们都不大受不了这个气味。你们……也许是遇到了我同乡。”
他看着已经几近干枯的黑树，这棵树比起他的年纪也就小二十来岁，已经好几年没有长出过新芽了，但他还是一直坚持给这位邻居浇水施肥，如同他那么多年来为那件事所做的无用功那样。
“这种树在我家乡有个外号叫千里归途树，一年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直到万叶落尽的秋天才会长出紫色的叶子与凛冬将至之时结出酸涩的果实。那个果实不能吃，但是用来泡水洗澡的话会有一股独特的味道，就是你们现在闻到的这个伴随那个人一辈子，也是我们家乡的人即便远隔千里也能用这种联系认出彼此的缘故。”
罗姆一一向二人讲解，听得莱昂与亚里沙连连惊叹，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那么神奇的植物。
“老爷爷……我记得你刚才提到过，自己不是自愿到帝国这边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莱昂突然想起来，脱口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罗姆沉默了，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呃…要是不方便说的话我收回刚才的问题。”莱昂尴尬地退后了一步。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陈年往事而已，告诉你也无妨。”罗姆摆了摆手，叹气道：“你看我这个年纪就应该知道，在我年轻的时候帝国与公国可不像现在这样和平，虽然因为学院的缘故帝国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吞并我的国家，但是边境的冲突可从未停止过。”
“啊！？所以您说的……帝国人凑过来难道是说……”莱昂眼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没错！我的家乡，便是被帝国人的铁蹄给掠夺了过去。”罗姆恶狠狠地说。
罗姆在年轻的时候居住在帝国与公国的边境线上的一个小村庄，那时候两国之间的边境线比现在还要靠右一些。后来帝国人的突然出现将整个村庄夷为平地，所有的村民都被迁往了帝国境内，罗姆与一众男丁提前逃跑躲过了一劫，但他也在那个时候与妻子还有年仅4岁的孩子走散。
数年后罗姆硬着头皮穿过两国的新边境深入帝国寻找家人，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他们的下落。可惜的是妻子早就因为贫困交加在一个寒冬的夜晚逝去，而他年幼的孩子被同村的另一个同乡接济带走后下落不明，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们依然留在了帝国。
罗姆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留在帝国。后来是劳伦特家的女主人，劳伦特夫人，在泥坑里发现饿得奄奄一息的罗姆好心让人将他带回碉楼，还给了他一份工作一个住处。
罗姆的内心深处是极其仇恨帝国人的，因为他们的存在导致了自己的悲剧。但是现在自己命是人家救的，虽然那个叫劳伦特的贵族有点目中无人但是也并不介意家里多个佣人，他也需要好好活下去才能继续在帝国寻找家人的踪迹。
于是他便留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一留，便过去了数十年的光阴。
最终悲剧降临，碉楼人去楼空，此处只剩他一人，那么多年后家人的线索也音信全无。
他只是像一具已经麻木的尸体，等着夕阳余晖落下。
…………
他们聊了很多，但是越聊下去莱昂越能感受到帝国与公国那场战争给对方留下的沉重隔阂，或许需要好几代人的和平才能缓解。
临走之前罗姆突然问道：“对了，少爷他……过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如果不是这趟过来我都想不到人前威风八面的学生会会长还有那样的过去。”莱昂不假思索地回答。
罗姆满意地变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了，最起码他知道了，那位坚强的少爷已经彻底从过往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只是大小姐她……
他长叹一口气，遥遥地望向帝国的方向，一如多年前少爷离开的那个夜晚所说的样子，每每眺望那座城市，仿佛都能听到那些让人恶心的冷笑声在空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