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霹雳神火弹这么强的威力，谁来都得死！除非连城璧已经不是人了！”
场中反应最大的，自然是损失了霹雳神火弹的金九龄。
他之所以要等连城璧狂性大发，杀了不少江湖人后，公然和花无缺交流这霹雳神火弹的情况，为得就是向朝廷证明这东西利大于弊。
但如果连城璧不死，那帮只会看结果的官老爷们才不会在乎连城璧武功有多强，他们只会看霹雳神火弹杀不了连城璧，然后彻底封停这技艺。
上官金虹冷脸道：“我的龙凤双环丢了，所有人都在这边，连城璧多半是抢在爆炸之前跑向了对面。”
焯！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脸色好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死了这么多的人，结果还叫连城璧给跑了？
这事传出去，江湖人能笑他们一辈子！
“不对，他应该是受了伤！就是不知道伤势轻重如何……”李寻欢看到一处爬行的痕迹，龙凤双环留下的痕迹在烟灰的覆盖下并不明显。
众人的表情这才缓和了许多。
花无缺手中的剑发出哀鸣，仿佛有灵，不愿意挥出这第十五件，但在花无缺的强硬下，原本只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缓缓张开花瓣，可那精妙绝伦的十三瓣花里，并非是娇艳欲滴的花蕊，而是最纯正的“死亡”。
孙白发面露苦涩。
“我其实很想知道，你一开始为什么瞧不起我，更想知道，你现在是否后悔了？”
……
山庄内的嘶吼声渐渐微不可闻。
“未战先怯！孙白发，你好歹也是江湖前辈，这么小的胆气，居然还能扛得住兵器谱第一名，看来百晓生死的不冤。”
连城璧。
他身上的血光充盈，凝聚而出的药师琉璃光如来包裹住了他的全身，无尽的生机流转，却阻止不了连城璧的身躯凋零。
花无缺不忘插刀，道：“倘若他用天残地缺大补天术猎杀江湖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再重的伤势也要恢复了。”
其余三人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倘若事情真的像花无缺所说的这样发展下去，那他们这次来无疑是送死。
无垢山庄坐北朝南，东面是新修的庄子，西面则是用来供给供奉、客人居住的地方，高手多，而且这边靠近旧庄，也就是先前的连家堡。
一众黑衣人并不说话，默默地踏进了庄子。
霹雳神火弹威力到底如何，还需要他亲眼做个见证，无论上面的官老爷们信或者不信，这都是他必须要走的流程。
第一剑平平无奇，宛如刚练剑的人只会挥剑杀人，第二剑稍有意思，学会了“刺”，花无缺就像是在教导连城璧练剑一般，身上气势中正平和，没有半点杀机外显。
——是他手中的剑，是他心中的剑，是一把，夺命的剑！
……
他摸着从柳色青那里“借”到的宝剑，脸上并没有过度的担心，而是分外的严肃，“诸位，连城璧之所以回来，未必只是因为无垢山庄的高手足够多，很有可能是他的功法同样到了瓶颈，需要看一看功法。”
“只希望连城璧口味刁，能饶过我这把老骨头，好歹也给我留个全尸不是？”
花无缺和金九龄却并不着急，两人一人摸索着下巴，一人看向不远处的盛装铺设的无垢山庄，淡淡道：“按照他逃跑的方向，江湖高手最多的地方是哪？”
但是一直没有人回应。
但当连城璧身上的血光照映在画上时，画面上显露的却是狰狞枯瘦的佛像，佛陀不甘的瞪着眼、张着嘴，举手向天，仿佛是在怒斥着上天，想要抓回什么东西，而他背后的世界一片枯败，遍布疮痍，充满死寂。
但花无缺只是丢下手中的剑柄，走上前捡起了那幅画。
花无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到来，无论是脚步声还是气息，都在刻意提醒里面的人他来了。
那是花无缺的剑！
好似入魔。
根据小鱼儿他们之前说的情报，连城璧就是在这连家堡练的武功，天残地缺大补天术八成就在这里。
“连城璧当真是丧心病狂，这无垢山庄里大部分都是他相熟的人，他居然也下得去手！”
无论连城璧之前有多强，当他选择了不抵抗这一剑的时候，他注定会死——没有人能够抗拒【死亡】。
花无缺依旧没有理他，只是静静的从腰间抽出剑来，吸气、吐气，手中的剑以一个缓慢的速度挥出。
“无垢山庄！”
连城璧的话越发流畅起来，眼中闪烁着智慧，面上显露着温和笑容。
花无缺等人来得并不慢，但奈何他们先前还要防止连城璧玩灯下黑的手段，不仅要先彻查一遍姑苏城，还需要安排城中留守高手，耽搁了一点时间，因此等他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无垢山庄门口遍地死尸，所过之处没有一处不是干尸遍地。
他寻着自己对那股气势的感觉缓步走去，来到了一处废弃的练武场。
果不其然，当他靠近连家堡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一股正在缓慢发生蜕变的气势在其中酝酿。
“哼哧——”
连城壁缓缓开口，他的话极慢，就像是初学说话的人一般，像是在斟酌词汇，立主做到每一个字都没有问题。
孙白发搂紧了孙小红，急道：“那还在等什么，赶紧去找他啊！”
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好在连城璧的身上萦绕着血光，潺潺流动的血流逐渐汇聚成了一尊面貌狰狞的佛像，依旧是药师琉璃光如来，但此刻的药师佛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佛，暗红色的血液汇聚，如同黑面神一般狰狞。
金九龄的怨气瞬间爆炸，除了花无缺是毛遂自荐以外，孙白发是不想来但不得不来，李寻欢是受上官金虹之托取回龙凤双环，他又何尝想来？
他苦笑着叹道：
一幅画，却是生与死的界限，繁荣与衰败的更迭。
第三剑、第四剑，直到第十三剑挥出，这十三招走完了剑法的十三个基本动作，刹那间无垠杀气爆出，整座练武场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见证了一朵花的诞生。
他正闭着眼，盘腿跏趺坐在一处被特地清扫出来的干净地面上，身上笼罩的莹莹血光分外纯粹，干净的就像是刚榨好的果汁。
四道人影在林间穿梭，追着逐渐明显的痕迹，来到了无垢山庄。
夺命十五剑，剑之极致。
连城璧面上露出迷醉神采，整张脸仿佛陷入了令他难以忘怀的回忆，就像人死之前的走马灯一样，让他一点一点重回往昔的难忘。
身为公门名捕的金九龄自认为见多识广，但看到这遍地“开花”的无垢山庄，胃上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涌，难受的干呕了两下。
倒不是他迷信，这一日的煞口在西，而是他有种微妙的直觉，连城璧一定在这里。
花无缺也不反对，他对连城璧的天残地缺大补天术格外眼热，巴不得一个人撞他。
而要是有人从后背看连城璧，一定会觉得分外焦心，只因连城璧整个后背的皮肉全部烧焦了，还有不少伤口在蠕动，焦皮、老皮、新皮交错着蠕动，无数血丝粘连，就像是后背爬满了白嫩嫩的蛆虫，格外的恶心。
可他不得不来！
否则谁愿意直面一个时刻有可能发狂的，还不一定能够杀死的怪物？
花无缺并没有理他，目光落在他面前摊开的一幅画上，那画像画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宝相庄严，手持琉璃清净灯，背后是欣欣向荣的东方琉璃光世界，昂扬生机充沛。
风吹过山林，斑驳的树影摇曳着昏暗的光，斜暮残阳在天边染了一层昏黄色的云彩，却在不知某一刻化作了血色。
四人各自选了一个方向，约定好在庄子中心集聚。
“进去以后不要招惹其他人，见到连城璧莫要动手，告诉他天宗愿意收留他，还可以帮他杀了花无缺！”
孙白发本不想来，奈何留在城中的人太多，他这个兵器谱第一名的名声又太大，大到他完全不能回绝这件事，反而要当仁不让抢着来。
“好了，看样子连城璧就在无垢山庄里，咱们一路上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这次进去一定要万分小心，最好咱们四人不要散开。”
花无缺。
“跑？你们在跑什么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过来。”
“呼——”
没有绚烂的剑光，没有恐怖的剑势，没有纵横的剑气，有的只是一朵缓缓开出的花骨朵。
李寻欢也点头道：“这虽然不是最合适的法子，但似乎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可与这份红火截然相反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众人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与此同时，一批黑衣人也静悄悄的聚集在了庄子外面，为首的人是个男扮女装、打扮俊俏的“公子哥儿”，她一挥手中折扇，指着庄子说道：
察觉到花无缺到来，连城璧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应该是漆黑的眼珠此刻被血红色充斥着，整个眼球都被鲜红色充斥，净若琉璃，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异色。
但金九龄却抢着说道：“那就分头行动吧，不然这偌大的庄子得找到什么时候？”
连城壁的瞳孔中倒映着一朵花，他的身躯逐渐凋零、溃败，血光执着的想要灌进他的身体里，但依旧不免黯淡下来。
花无缺选的是西方。
连城璧双眼冒着红光，整个人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身无寸缕，正面看上去没有一丝毛发，连两腿之间都分外圆滑，没有一丝出口，唯一违和的便是两肋之间插着的两枚金环。
李寻欢看到这滥杀无辜的一幕，心中的正义感爆棚，手中捏起小李飞刀时，甚至有淡淡莹白色的光在刀身上流转。
十里红妆贺新婚，整座无垢山庄铺设的喜气洋洋，哪怕是江湖上再丧气的人来了，都要说一声红红火火。
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破落灰败，练武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唯一要说不一样的，大概就是这里有一个别处没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