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汀雨轻笑一声:“这么看来,还是你更果决,当断则断,不像我总是心存幻想,结果就这样被一步步逼入绝境。”
燕辞晚仰头看着她,不知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因为塔内光线昏暗,此时她的表情非常模糊,让人怎么都看不真切。
燕辞晚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和太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我代替你嫁给他,成了他的太子妃,他对我深信不疑,甚至还幻想过跟我白头偕老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燕汀雨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燕辞晚却没有笑,她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听到这话,燕汀雨笑得更大声了:“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我从一开始就是怀着目的蓄意接近他的,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小意,全都是我伪装出来的假象,如果不是你忽然出现搅乱了我的全盘计划,我未来定能将他牢牢地控制在手心里,让他为我所用!太子对我而言不过是个棋子罢了,试问你会对自己手里的棋子动真感情吗?”
燕辞晚道:“既然你对他无意,为何还要让我带话给他?”
燕汀雨收起笑容,冷冷道:“因为我嫌他烦,他又救不了我,何必再来给我添堵?!”
话题都已经进行到这儿了,燕辞晚不想浪费机会,索性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你想利用太子做什么?”
燕汀雨此刻似乎看开了,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坦然地说道:“皇帝一直疑心阿耶,只要找到机会他就会杀了阿耶,阿耶不会坐以待毙,起兵夺权是迟早的事情。我作为阿耶唯一的女儿,当然要为阿耶分忧,我会想方设法离间太子和皇帝之间的父子关系,让他们窝里斗。等将来阿耶起兵,我再与阿耶里应外合,杀他个片甲不留!我要向阿耶证明,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得到,我甚至可以比你做得更好!”
说到最后她情不自禁地自嘲一笑。
她穷尽一生都想得到父亲的注意,可努力到最后竟是一场空,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燕辞晚不是燕汀雨,所以她无法对燕汀雨的行为做出评价,她只能说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代替我嫁给太子吗?”
燕汀雨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给出答复。
“不会。”
“为什么?”
燕汀雨没有直接回答,她顺着木楼梯继续往上走,一直走到了最上面一层。
她在护栏旁边,双手搭在护栏上,低头往下望去,此时方才缓缓地开口:“在我离开西州之前,阿娘曾交给我一封信,还有一些西州的土特产,她说她以前在宫中当舞姬时,曾有个交好的小姐妹。阿娘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她初入皇宫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是那个小姐妹帮了她很多,她很珍惜这段友情。可惜她嫁去了西州,此生都无法再回长安,因此她只能拜托我将那封信和土特产送去给那个小姐妹,顺便替她看看那个小姐妹过得是否安好?”
燕辞晚和萧妄安静地听着,空旷的塔内只能听到燕汀雨一个人的说话声。
“阿娘的那个小姐妹名叫青岚,也是个舞姬,等我到达长安后,托人打听到了青岚的下落,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放出宫,如今她在教习坊内当女先生,负责教导年轻舞姬跳舞。我让人将信和土特产送去给她,我本以为此事就这样结束了,却没想到青岚竟托人送了一封回信给我。我出于好奇,打开了那封信,青岚在信中追忆以前和阿娘在一起跳舞的时光,她很关心阿娘的近况,她想知道我娘现在生活得如何?西州王有没有发现那天晚上的事?”
燕辞晚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问道:“哪天晚上?”
“我当时也有跟你一样的疑问,我怀疑阿娘还有事情瞒着我,于是我悄悄离开太子府,私下里找到了青岚。我向她表明身份,她得知我是挚友的女儿,对我非常热情,她还仔细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当我告诉了她后,她的神情变得非常精彩。”
燕汀雨说到这儿的时候,似乎是想笑,可又怎么都笑不出来,最后竟差点要哭出来。
她颤声说道:“你们一定想不到之后她跟我说了什么,她说阿娘在嫁给阿耶之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阿娘在遇见阿耶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你们猜猜看,那个男人是谁?”
燕辞晚面不改色地说道:“是当今皇帝。”
燕汀雨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你猜得可真准啊,青岚说皇帝很喜欢我娘,从他见到我娘第一面开始,他就经常召我娘去跳舞陪侍,青岚原本以为我娘很快就会被皇帝召幸,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她万万没想到,最终皇帝竟下旨将我娘赐给了西州王当侧妃,那一晚西州王和王妃留宿宫中,他们喝了很多酒,皇帝特意派我娘去伺候西州王。等我娘到了西州王的住处时,才知道西州王喝的酒里被下了助兴的药,不用想也能猜到那药肯定是皇帝让人下的。”
燕辞晚再一次刷新了对皇帝的认知,这厮贵为九五之尊,竟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西州王乍一看到我娘的时候,还以为我娘是王妃,他冲着我娘喊王妃的闺名,我娘这才知道,自己与王妃长得有几分相似。”
燕汀雨说到这儿眼中尽是嘲弄之色。
“难怪皇帝会对我娘另眼相待,不是因为他对我娘一见钟情,是因为他把我娘当成了宁清漾的替身,从头到尾他喜欢的就只有宁清漾。他无法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所以他就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故意给西州王添堵。西州王的脾气你想必很清楚,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恶气?他不仅没碰我娘,还将我娘打晕,然后趁着夜黑风高之际,悄悄将她送到了皇帝的床榻上,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燕辞晚听得愣住了。
这种行为虽然离谱,但确实是西州王能干得出来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