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吗！我、我走不动了！”
距离踏上登山道已经快三个小时，Lia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她扶着旁边的松树，腰弯得像只虾米，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其实这段山道不算特别陡峭，一千多米的高度对专业登山者来说不值一提，可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上坡路，像条没有尽头的绿色隧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又费力。
山路崎岖，青石板早就被碎石取代，偶尔还有松动的石块，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
申宥娜一手叉着腰，一手扇着帽子，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脸涨得通红，像颗熟透的苹果。
林非鹿也没好到哪里去，小腿肚子突突地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抬头望见向导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抽烟，神情悠闲得像在公园散步，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无力，人和人的体力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时候她突然有点怀念金智勋了。那个总爱搞恶作剧的pd，坏是坏了点，最多也就是在恐怖特辑里吓哭她们，哪像现在这样，用没完没了的山路慢慢磨人。
若不是VJ老师扛着摄像机亦步亦趋地跟着，镜头还时不时怼到脸上，她估计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撂挑子说什么也不走了。
队伍里也就黄礼志和申留真还能保持体面。
黄礼志走在最前面，虽然额角也有汗，却依旧腰杆笔直，时不时回头看看落在后面的人。
申留真紧随其后，手里还捡了根粗壮的树枝当拐杖，脚步稳健得很。
剩下的几个，早就没了刚进山时欣赏松鼠、采摘野花的闲情逸致，眼里只剩下脚下的路，和对休息两个字的渴望。
“快到了！”申留真突然停下脚步，朝远处望了望，语气里带着点兴奋。
“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凉亭？应该是休息区！”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密林深处看到一角灰色的屋顶，像浮在绿海上的小岛。
“再加把劲！到了就能歇会儿！”
黄礼志也回过头，朝她们扬了扬手里的水壶。
又挪了二十分钟，六人终于瘫倒在山道半路的休息平台上。
这是个用木头搭的小平台，旁边有间供登山者避雨的木屋，还有几张长凳，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
申宥娜直接躺倒在长凳上，把小腿架到林非鹿腿上，闭着眼睛哼哼：
“lulu，帮我揉揉，快废了……”
林非鹿没二话，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指尖用力按揉着酸胀的肌肉。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对方，看着申宥娜皱成一团的脸，满眼都是心疼，其实她自己的小腿也在隐隐作痛，只是这会儿顾不上了。
旁边的VJ老师们早就满头大汗，摄像机的线被扯得老长，有个老师实在扛不住，把机器放在地上，蹲在一旁猛灌矿泉水。
林非鹿看着他们，心里暗暗佩服：扛着那么重的家伙跟了一路，居然没掉队，这体力比她们这群练舞的还好。
就在这时，副pd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他的衬衫湿得能拧出水，头发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说话都带着喘：
“第一阶段……结束了。”
他扶着木屋的柱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接下来的路……比较难走。你们可以选……选回去，也算挑战成功。当然……也可以继续，山顶有……有惊喜。”
他的体力显然跟不上，说话断断续续的，看那样子，比她们还想放弃。
林非鹿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她放下申宥娜的脚，把旁边Lia的腿也搬到自己膝盖上，一边帮她放松肌肉，一边抬眼看向黄礼志。
四目相对，黄礼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们也挺期待那个惊喜的。”林非鹿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
“来都来了，不登顶多可惜啊，总得有点仪式感。”
“没错，”黄礼志接话，嘴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眼里闪着光。
“这点路，就当是加练了，怕什么？”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这点疲惫和练舞时的强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爬山的累是钝刀子割肉，磨人罢了。
六人休息了差不多半小时，喝光了带来的水，又吃了点能量棒，感觉体力恢复了些，便齐刷刷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剩下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有苦难言”。
副pd哀嚎了一声，却还是挣扎着站起来：“走、走吧，跟上……”
接下来的一两公里，才是真正的考验。
路完全变成了碎石坡，脚下的石头松动得厉害，踩上去“嘎吱”作响，稍不留神就会打滑。
有些地方几乎是垂直的，只能抓着旁边锈迹斑斑的铁链往上挪，手心被磨得发红。
可六人谁也没抱怨，只是埋头往前走。
李彩领双手叉腰，勉强还能走的动。
申宥娜拽着黄礼志的衣角，林非鹿和Lia互相拉着对方的手腕，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很快又被风吹干。
断断续续又走了一个小时，脚下的碎石终于被一片平坦的青石板取代。
当最后一步落下时，六人几乎是同时顿住了脚步，连呼吸都忘了。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的疲惫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山顶的风很大，带着山间清冽的凉意，卷着她们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肆意地向后飞扬，像一群挣脱了束缚的黑色蝴蝶。站在这里，视野豁然开朗得让人想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铺在了脚下。
远处的群山像是被谁打翻了的绿墨，层层叠叠地向天边蔓延，深绿、浅绿、墨绿交织在一起，被夕阳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云雾在山谷间慢悠悠地游走，时而裹住山尖，时而散开成轻纱，让那些青灰色的岩石若隐若现，像水墨画里故意留白的笔触。
夕阳正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山坳里，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橘红色，像泼翻了的胭脂盒。
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在连绵的山脉上投下一道道粗壮的光柱，从山顶一直垂到山脚。
“哇……”申宥娜率先发出一声惊叹，声音里还带着没喘匀的气，却难掩眼底的震撼。
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直到脚尖快要碰到平台的边缘才停下，仿佛再往前一步，就要融进这片风景里。
林非鹿也看呆了。
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总说“站得高看得远”，可站在顶楼往下望，看到的不过是车水马龙和钢筋水泥的丛林，哪有此刻这般壮阔？
脚下的山脉像沉睡了千年的巨龙，脊背在云雾中起伏，远处的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山坳，把最后一缕金光洒在她们脸上，暖融融的，带着点神圣的意味。
Lia靠在旁边的岩石上，手里还攥着那根充当拐杖的树枝，此刻却忘了放下。
她看着那些游走的云雾，看着光柱里浮动的尘埃，突然觉得刚才那几个小时的煎熬，都成了值得的铺垫——若不是一步一步爬上来，怎能撞见这样的风景？
黄礼志拿出手机，想拍下这一幕，却发现镜头根本装不下眼前的壮阔。
她索性放下手机，只是静静地站着，任凭山风吹乱头发。申留真和李彩领并肩站着，偶尔低声说句什么，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仿佛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景色面前，都显得多余。
夕阳一点点下沉，把天空的颜色从橘红变成深紫，又染上点点星光。
山风渐凉，吹得人衣角猎猎作响，可六人谁也没提下山的事。
她们就那样站着，看着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山尖，看着第一颗星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亮起。
心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是疲惫后的释然，是登顶后的骄傲，更是被自然的壮阔击中时，那份小心翼翼的感动。
原来所谓“站得高看得远”，看的从来不止是风景，还有走过的路，和此刻胸腔里那颗为自己跳动的、滚烫的心。
山风卷着夕照的暖意拂过脸颊，林非鹿望着远处渐渐沉进山坳的太阳，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不是累的，也不是委屈，就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又带着点酸。
“怎么了？”黄礼志注意到她泛红的眼角，悄悄挪到她身边，抬手轻轻按在她的头顶，声音放得很柔。
“累坏了？”
林非鹿没说话，只是往她身边靠了靠，把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
黄礼志的肩膀不宽，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VJ老师的镜头远远地对着她们，把这一幕悄悄收进画面里，风扬起两人的发丝，夕阳在她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一天的疲惫，仿佛真的在踏上山顶的这一刻，被风吹得烟消云散。
“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清亮的大喊从平台边缘炸响，是申宥娜。
她站在最高的那块岩石上，双手拢在嘴边，对着远处的群山放声嘶吼，声音在山谷里撞出层层叠叠的回音。
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只见她喊完之后，长长舒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爽呀！喊完之后感觉浑身的劲儿都回来了，一点都不累啦！”
她说着，一蹦一跳地从岩石上下来，几步跑到Lia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不累？”李彩领抱着胳膊，慢悠悠地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故意逗她的坏笑
“那我们现在就下山？”
“啊？”刚才还咧嘴傻笑的申宥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她垮下肩膀，嘴角撇着，连眼睛都耷拉了下来。
“哈哈哈！”众人被她这秒变的表情逗得直笑。
林非鹿靠在黄礼志肩上，笑得肩膀都在抖，刚才那点湿意早就被这阵笑声冲没了。
“对了！”林非鹿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子环顾四周，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的惊喜呢？副pd不是说山顶有惊喜吗？”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点头附和：“对呀对呀，惊喜在哪儿？”
副pd这才慢悠悠地从后面走过来，脸上带着点狡黠的笑，指了指天边最后一抹橘红的晚霞：
“惊喜你们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这满山的夕阳，就是我们为你们准备的。”
“什么呀！！！”
六人的哀嚎声瞬间响彻山顶。
山风还在吹，晚霞渐渐染上了深紫，远处的刚刚显现出来的星星亮得更明显了。
虽然嘴上哀嚎着“被骗了”，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眼里映着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