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被全面封锁起来，只留下一个手掌大小的窗口，屋子里的几个人全靠这个窗口来判断白天还是黑夜。外头偶尔有人走动的声音传来，只能看到一双鞋子，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
孟朔一直盯着那个小小的窗户，他似乎在观察，在等什么。
“从早上醒来开始你就一直盯着窗户，跟谁约定好了？”陆朝漾站在了孟朔身侧，她的视线也落到了那个窗口，所有人的鞋子都一样，毕竟穿着的都是孤儿院里统一的服饰。
“嗯，我昨晚没回去，他应该要出来找我的。”孟朔点点头，事实上他也不确认对方是否能找到这个地方，毕竟一个上午过去了，他都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人。
或许，是被拖住了？修女那么多，在那么密集的监视下，他应该很少有机会来到这边区域的。
“谁？”孤儿院里的住宿是把女生和男生分开来的，所以陆朝漾并不知道孟朔在男生宿舍那边的具体情况，他们刚恢复记忆就追上了这边，所以也没时间听孟朔去聊他的事情。
孟朔开口：“季深。”
是个老熟人了。
“怎么是他？”徐韫听到‘季深’的名字的时候才稍微有了点反应，她有些不解，“他也在孤儿院啊。”
孟朔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徐韫，而后面无表情地又把视线投向了窗口：“嗯，伤痕累累，他希望我把他带出去，他想离开孤儿院离开这个镇子。”
“怎么……怎么会。”徐韫的五官抽动了一下，“他被欺负了啊，他也会被欺负吗？”
“为什么不会？”孟朔反问，“你觉得他是个很坚强的人吗？周围的嘲笑声让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怪物，常年被欺负，再硬的性子也会被磨损……徐韫，他救过你，你呢？这一次……来了。”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了那双特殊的鞋子。
陆朝漾和徐韫都看了过去，果然，相比较其他都是纯白的鞋子，这双鞋子多了一层红色的边。
“季深！”孟朔一个猛冲，一手抓住了栏杆，而后对着外头喊出了声。
那双鞋子一顿，而后停在了窗户口，大概是已经听见了孟朔的声音。
“身份卡！”徐韫把季深的身份卡递了过去，“给他这个，之后他应该就知道怎么做了！”
孟朔有一瞬间的迟疑，现在的季深已经过得没那么好了，如果他再继承了之前的记忆……那么长的时间跨度，那么多的记忆，他能承担得了吗？
“你在犹豫什么？！”陆朝漾一把夺过身份卡，而后从窗户口塞到了季深的脚边，“他如果不坚强，又怎么会存活到最后？你为什么要剥夺他知道的权利？！孟朔，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需要被保护着的！放下你那不知名的个人英雄主义吧，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包括季深。”
窗户外，季深已经把身份卡带走了。孟朔松了手，任由自己摔倒在地。后背的疼痛让他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却也只有一点点。
他讷讷开口：“我想让你们都活着，这有什么问题吗？我想保护身边的人不再受伤……怎么就成了个人英雄主义了？”
陆朝漾咬紧牙关，她想不明白，怎么越到关键时刻这群人就越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明明只要冷静下来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这群人非但冷静不下来还要装疯卖傻……
好累，真的好累。
她以为，大家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最起码不至于大惊小怪的了。可是，眼前的状况恰恰相反，所有人都开始进行了逃避。
“你是觉得季深需要你的保护吗？还是觉得我们需要？”陆朝漾站到了孟朔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一脸茫然的孟朔，“还是说，你觉得结不结束这个该死的轮回并没有那么重要？你想留下吗？”
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
留下，还是离开？
问题很尖锐，事实上不仅仅是孟朔一个人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离开，除了陆朝漾，在场的又有几个人是确定自己一定要结束这场轮回的呢？
反正每次都会失去记忆，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往事都将随着模糊的记忆而消散，他们将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长生于此。
这样不好吗？
秦时希先孟朔一步开了口：“说实话，我这人本来也没什么大志向。什么‘救世主’不‘救世主’的，谁能当谁想当都可以，反正我不会抢着去当。你想追寻真相也好，你想彻底离开这里也好，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们尊重你的想法，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强迫我们去认可你。留下也好离开也好，这两种选择，真的有对错之分吗？”他挠了挠头，“你看，就连周祗都选择了留下，难道他想留下是错的吗？就因为他做了跟你不一样的选择，你就要跟他彻底决裂吗？你们之前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你付出的情感，难道都不存在了吗？”
之前大家一直都没提陆朝漾跟周祗之间的争论，一方面是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们也有点插不进去话。
现在这会儿，秦时希感觉自己如果再不说点什么就晚了。他能明显感觉到陆朝漾看上去十分冷静，实则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她迫切地希望所有人都认同她，希望彻底终结这怪诞的一切，可她却没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冷静理性地去处理所有事情，大家都只是普通人，甚至可以说，在现实世界的他们其实就是一群失败者。他们在现实世界被情绪所操控，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就能彻底摆脱那些曾压垮过他们的情绪了吗？
答案是，否。
“周祗的选择是对是错，现在的我们不知道，所以你再给他……”
“不必说教我。”陆朝漾打断了秦时希的话，她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无奈，“我本来不想说的……我跟周祗并没有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