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对于短生的人类来说永远是一个诱惑，更别提是阿加雷斯这种尝过‘死亡’的虚无与痛苦的人了。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不是吗？”阿加雷斯终于抬起了头，他对着裴川今近似于讨好的微笑着，“我们的目标不是早就达成一致了吗？”
裴川今状似回忆了一番，而后摇摇头：“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呢？”
即便知道阿加雷斯有异心，但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反而有些看好戏的样子：“不过，即便你想对我动手，恐怕也没办法。你从来不是被知更鸟选中的人，你无法杀死我。”
这话说得很诡异。
‘被知更鸟选中’？
“当年，第一颗银心出现在了布耶尔身边，她便是被知更鸟选中的第一位继承者，继承永生。”裴川今松开了周祗和陆朝漾二人的桎梏，他没了逗弄这二人的心思。
“银心？知更鸟？”周祗皱着眉，在努力把这两样东西往他能想的到的东西上靠，“银心是指，苹果吗？”
裴川今点点头：“是的。当年，知更鸟衔着那根树枝来到了梭摩城的地下，种下了那棵树，结出了第一颗银心。”
“还有第二颗？是你放到布耶尔尸体上的那颗？”周祗努力去抓裴川今语句里的关键词。
可裴川今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味地讲述那近似于神话的往事：“圣女咬下果子，生出了长生之心，获得了呼风唤雨的本领。干旱的梭摩城下了一场大雨，圣女成为了真正的神，可圣女的永生之心依旧臣服于她曾经的主人。”
周祗干脆盘腿坐了下来，等待着这位说书人说完这个故事。
“永生起初带来的是祝福，可时间一长，它便成了诅咒，挥之不去。直到那一日，圣女栖息于树下，不知名的男孩获得了知更鸟的指引，他折下了树枝，刺入圣女的胸口，结束了圣女这充满谎言与荒诞的一生。”裴川今突然伸出手，手中出现了一个虚影，是一根树枝。
陆朝漾突然想起来，那日她第一次见到这位的时候，他曾给过她一根木制的弓箭。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她猛然抬头去看裴川今，对方却只是对她笑了笑。
“知更鸟曾盘旋于空中，它在寻找下一位命定之人。它浅唱着歌谣，它说：少年啊，带上指引的灯，去穿越时间的牢笼吧，去突破空间的枷锁吧，成为翱翔于天际的知更鸟，我在过去与未来等着你……”
裴川今的故事戛然而止，看似无关紧要的一段话，但周祗却听懂了。
“原来如此。”周祗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无形之中给了阿加雷斯不小的压力。
他感觉，周祗找到杀死裴川今的方法了。
为什么？难道不被知更鸟选中的人就不配获得永生吗？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不如主动出击，争夺主动权，那他获得的东西就会越多。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阿加雷斯朝着周祗就冲了过去，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气。周祗没有设防，一下子被阿加雷斯扑倒在地，脆弱的喉咙被扼住。
胜负在此一举。
裴川今唇角带着笑，他很满意阿加雷斯的野心，一如当初的那些人，那些跟他争夺‘知更鸟’的人。
野心从来不是什么坏东西，可有些时候，空有野心也没办法。
陆朝漾抬脚朝着阿加雷斯的小腹就踹了过去，阿加雷斯快速闪避了一下，周祗趁机反扑。而后，他抬手就给了阿加雷斯一拳，这一拳把对方打得鼻血直涌。
“亲爱的哥哥……”周祗邪笑着，他的脸因为方才的缺氧变得通红，这让他现在看上去有些面目狰狞，“没想到，一点小小的诱惑就让你如此失控了。”
阿加雷斯反手挣脱开了周祗的束缚，而后快速后撤两步，跟周祗和站在他身边陆朝漾拉开了好几个身位的距离。
他擦了一把自己的鼻血，阴冷的笑了一声：“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这么喊我了……周祗，看来你猜到了。”
周祗摸了摸自己被掐得疼痛难忍的喉咙，刚刚的窒息感让他说话都有些不太顺畅：“的确挺难猜出来的。”他顺了顺气，这才又开口，“偏偏陆朝漾告诉了我，她说她跟布耶尔合为一体了。”
即便这个世界是裴川今一手创造的，可创造一样东西都需要一定的基础逻辑，更何况是如此庞大的一个异形世界呢？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同一个意识体的两种形态一起出现是违反这个世界的基础逻辑的，所以她们合为一体了。
这也就直白告诉了他，他跟阿加雷斯就不可能是同一个意识体的两种形态。而且，他看到那排伫立着的格子的时候，才想起来当初裴川今曾说过一句话。
他说：“这么多年了，你的意识体依旧是如此活跃。”
阿加雷斯一直坚称自己是意识体，那么悖论又出现了。
“你刷不了周祈的卡吧？”周祗轻笑一声，他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卡，从卡内拿出了那张写有周祈名字的身份卡，顺带着还拿出了一盏八角灯笼放在脚边。
裴川今看到那盏灯笼的时候扬了下眉。
“你骗我，是想通过我的手去杀裴川今。”周祗把周祈的身份卡丢到了阿加雷斯的脚边，“可刚刚你也听出来了，只有亲手杀死裴川今的那人才能继承他的能力，对吧？而你又觉得我猜到了杀死他的方法，所以，你急了。”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彻底信任另一个人呢？
那便是编出一段故事，告诉对方，你我本一体。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不信任自己的？
其实，若不是周祗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他这招是行不通的，可偏偏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巧合’从来就不能从结果去推断前因，因为会影响基本的判断，就连周祗自己也没逃过这一思维困境。
但阿加雷斯这一招走得很险，不过他应该是无计可施了。他发现了裴川今在求死，他不得不为自己之后的永生铺出一条路来。
他还不想死。
即便他走过了三千七百年的孤独，可他曾拥有过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从来不惧怕孤独，因为那是高位者与生俱来的，他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