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卢国公府出来后,李北玄迎着落日的余晖,一路走得有些沉默。
朱知节说得很清楚。
现在风头太紧,别再掺和。
马宾王也只劝了一句:“你再拱火一把,这事就真炸了。”
段辅更是直接:“现在不是你出手的时候。”
三个人的立场虽然各不相同,但说出的话却惊人一致。
“李北玄,你先忍一忍。”
李北玄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
执失烈这事,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遮掩的问题了,而是要怎么洗得体面些的问题。
西域十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连天子都要斟酌一下该不该继续用他。
而这个节骨眼上,李北玄要是再搅和进去……
哪怕是为了讲个道理、说个公道话,都只会让局势更糟。
所以现在李北玄得干点别的,最好是让自己忙起来,别跟这件事沾上边。
可是……
真要是冷眼旁观的话,执失雅怎么办?
李北玄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九江公主府的方向一眼。
要去看看她吗?
李北玄正在犹豫。
突然就在这时,九江公主府里,突然跑出来个俏生生的小丫头,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身后跟着几个护卫。
左右四顾,看到李北玄之后,立刻眼前一亮,跑了过来。
“定远伯,我家郡主托我给您带个话。”
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偷偷瞥了李北玄一眼,然后把一封还散发着香味的信递了过来。
送过信,小丫头就跑了。
而李北玄犹豫了一下,还是当街拆开,想看看执失雅要说什么。
执失雅的信不长,只有一两百字。
而内容也很简单。
第一点,侯爷,我想你了,你想我了没?
我现在被我娘禁足了,没办法出去找你,但我知道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那就够了。
第二点,你被封为定远伯了,恭喜。
陛下在京城给你赐了一座宅子,你可以选个位置盖房子了,能不能离我近一点?最好是翻个墙就能过去的那种。
……
这丫头怎么说话越来越直白了。
李北玄嘴角抽了抽,但眼里却露出几分笑意。
因为这封信里,执失雅虽然一句正经话都没说,可字字句句之间,却已经把态度写得明明白白。
九江公主,不希望李北玄跟着掺和进这场风暴里。
禁足中的千金,随便就能让个小丫头带信给外男,还是当街递信?
要真禁足禁得这么松,那还禁个屁啊。
所以,这封信能到李北玄手上,说明九江公主默许了,甚至可能是授意了。
九江公主这位陛下的妹妹,年轻时也是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主儿,手腕一向老辣。
她当然清楚这会儿执失烈的事有多敏感,也知道李北玄掺进去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才借着女儿的嘴,传了这么一封不咸不淡的信过来。
给李北玄找点事做,别让他掺和进来。
不过……
盖房子吗?
这是个好事儿啊。
自古以来,京城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前世的时候,李北玄十年的工资,连五环外的厕所都买不起。
但现在他咬咬牙……
搞不好就能在二环内盖套房子了!
“定远伯,能盖几进院?”
李北玄摸着下巴,决定找人去请教一下。
于是第二日,李北玄就坐上黄包车,来到了工部尚书阎让的府上。
“阎叔叔!”
李北玄一进正厅,阎让立刻眉开眼笑,立刻把李北玄请了进来。
“北玄今日怎么来了?快坐!”
阎让笑眯眯的说道。
而李北玄从怀里掏出一封堪舆图,放在阎让面前,一边压抑着嘴角的笑意,一边道:“我打算在京城弄套宅子,您帮忙指点指点?”
听到这话,阎让有点愣住了。
随后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北玄一眼:“哟,年轻人终于开始想着安家立业了?”
“那是必须的。”
李北玄拍拍堪舆图,笑道:“这不是陛下赏了块地,让我自己选址盖房子吗?我寻思着这回得整一回像样的。”
“大门要气派,影壁要高,最起码得有个五进的大宅院,前厅议事,后院养花,西跨院藏书,东厢房安置宾客,再留个偏院给我将来老婆们住……呃,一个。”
“一个?”
阎让轻咳一声,笑着摇头,“你可别在我这儿立贞洁牌坊,成亲那天,恐怕一字排开能绕承天门三圈。”
李北玄讪讪一笑:“那不是还没成呢嘛。”
阎让捻着胡须,把堪舆图摊开,手指在上面一圈圈地比划着:“我看这个位置不错,就在安和坊边上,离九江公主府不到三里地,骑个快马,一盏茶时间就到了。”
“这么近?”
李北玄眼睛一亮。
“近归近,但地方不大。”
阎让语气一顿,“你要盖五进院落,外带跨院偏院,怕是得动动脑子,找人巧打巧算了。”
“那这事儿……能不能请工部帮我一把?”
“这还用你开口?”
阎让翻了个白眼,“你李北玄要盖房,工部谁敢怠慢?何况你这院子盖出来,还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咱得好好帮你装一装。”
李北玄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赶忙起身作揖:“那就多谢阎叔叔了!”
阎让挥了挥手:“说吧,你是想低调一点,还是风光一点?”
“……中等偏风光。”
李北玄斟酌了一下,比比划划的形容道:“别太招摇,但得让人一看就知道我有点东西。”
“啧,你这小子。”
阎让忍不住笑了,“行,我明白了。过几天我带几个能工巧匠去你那地儿看看,地形地势先量一量,再给你出一份规整的图纸。”
“得嘞。”
阎让办事痛快,李北玄也心中满意。
正准备起身告辞,却忽然被阎让一抬手拦住。
“诶,等等。”
“嗯?”李北玄转身,狐疑地看着他。
阎让笑眯眯地问:“钱呢?”
“啊?”李北玄愣了下,像是没听明白,“什么钱?”
阎让把茶盏一放,微微前倾,眼神从慈祥变得有点像盯账本的老财主:“盖房子的钱啊!”
李北玄瞪大了眼:“我盖房子……还要自己出钱?”
“……?”阎让很想问,难道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