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暄本来也想顺便在楼望舒的坟旁给自己也立一个的，但是想起那枯黑花苞下的嫩芽，转眼又打消了念头。
此刻的天已高悬着星星点点，他盘腿坐在楼望舒的坟前，他喝一口酒，给楼望舒倒一杯茶。
他心里盘算着别的想法。
他找个时间去试试去地府逛逛，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找到楼兄，喝最后的一壶酒。
东方玉川和沈璇赴死，选择的是最极端的一种办法，他们不入轮回，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只要楼望舒的魂还在，他就有办法找到他。
事不宜迟，沈玉暄现在就动身。
他从小的时候，就听过李枯木的事，他的事迹已经传成了神话，他的痴心感动天地，他入地府救妻儿，还因此飞升。
六界各守其规，生老病死、轮回流转本是不可逆的定数，天循天道，人守人道。
他和楼望舒此身的缘分也算是散了，或许在百年后，乃至千年后，或许还会再见。
沈玉暄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仰头灌下，摇摇晃晃的起身，趁着月色，踱步下山。
沈玉瑄一路东南而下，一路上风景还算很不错，本已入秋，但是一切还是郁郁葱葱的，山清水秀。
这是楼望舒刻在窗棂上巽卦暗指的方位。
沈玉瑄一路向下，小路都是依山傍水之色，山腰间隐约露着飞檐一角，许是座隐世小庙。途中常遇僧者负钵而行，或隐士策杖徐步，偶有樵夫肩扛薪柴擦肩而过，皆是山野间寻常景致。
天色渐沉，于沈玉瑄而言，不过是寻根粗壮枝桠倚着，便能将就一夜。
林中虫鸣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微风过林带起的树叶沙沙声。
沈玉瑄抱臂立在树影里，双目轻阖。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的，低低的幼童哭泣声。
他眉峰微蹙，眼睫未抬，余光却已扫向声音来处。
昏暗中，一点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那是个幼童，双手紧攥着一盏灯笼，身子因害怕不住哆嗦，脚步踉跄地在林间穿行。
哭声被他用力压在喉咙里，只断断续续溢出几声“妈妈”，在寂静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可怜。
最后似乎怕得不行，他干脆原地蹲了下来抽泣。
沈玉瑄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几步过去，蹲下身，“喂，小鬼，别哭了。”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人，眼前这个人长得还异常的俊美非凡，小孩子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有着天然的欢喜。
那孩子一下子扑进了沈玉瑄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鼻涕眼泪一股脑的往他身上糊。
沈玉瑄太阳穴突突直跳，有一瞬间想要把这小孩儿丢出去，但是理智尚在。
“别哭了。”
那孩子听到沈玉瑄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睁着泪眼汪汪的眼睛盯着沈玉瑄。
沈玉瑄眉想到这孩子又这么异常的听话，他也愣了下。
缓了缓，他问：“你父母在哪里？”
说的时候，他顺便检查了一下这个家伙是否是什么小妖怪，但不是，他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小孩儿。
那孩子断断续续说：“爹砍柴……捉蝴蝶……就不见了……”
沈玉瑄问：“那你是住山上的吗？”
孩子“嗯”了一声。
沈玉瑄叹口气，没办法，抱着他开始找家长。
在山腰处，遇到了同样慌张找孩子的一对夫妻。
看到沈玉瑄怀里的孩子时，孩子的母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个劲的给沈玉瑄道谢，最后为了报答，留他过夜。
沈玉瑄想了想，自己腰间的葫芦的酒也快没了，他问：“有酒吗？”
孩子父亲用力点头，“有！有竹叶青！”
……
小屋里拥挤却不乏温馨，樵夫从木箱里拿出一坛还未开启的竹叶青摆在桌上。
沈玉瑄看到那个酒坛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个酒，你是哪儿来的？”
樵夫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个啊，说起来也巧，之前上山砍柴，我被毒蛇咬了，遇到了一个少年，他会医术，救了我。后来请他家中做客，那少年赠了我们一坛竹叶青，我们夫妻俩还一直没舍得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