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那副笑嘻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她分明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来不及掩去的紧张、期待，以及……一丝疲惫。
这一刻，季筱竹心里掀起了滔天波澜。
所有因毁容而产生的自卑、躲闪，因他离开而产生的委屈、埋怨，似乎都被这枚冰冷的面具熨帖了少许。
她紧紧攥着面具，指节微微发白。
沈玉暄看着她细微的反应，心中稍定，趁热打铁，上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乖徒儿，别担心。”
他看着她，桃花眼里是罕见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师尊发誓，一定会找到办法，彻底治好你的脸。相信我，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季筱竹本就无法平静的心湖。
而一旁的安陵辰，看着眼前这对气氛明显异于寻常师徒的二人，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
沈玉暄这人，心思剔透得很。
或许从更早开始，在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时候，那颗名为“在意”的种子就已埋下。
而自从那次醉酒，季筱竹吐露出异世灵魂的秘密后，某些朦胧的情愫便如同被春雨浇灌，骤然清晰起来。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着这小徒儿，存了份绝不属于师尊的心思。
世俗礼法？旁人眼光？他沈玉暄何曾在乎过。
他本就是离经叛道之人，如今更是废人一个，唯一还剩下的，就是这点不顾一切的任性。
他也能笃定，徒儿心里是有他的。
别看她平日里冷着一张脸，说话能噎死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可那些细微的破绽骗不了人。
与他视线相撞时那瞬间的慌乱与脸颊飞起的红晕，在他受伤时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担忧的眼神……桩桩件件，他都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他甚至坏心眼地想过，这小混蛋表面装得浑不在意，说不定半夜里，也会抱着被子，偷偷地想他这个俊美非凡的师尊想得睡不着觉呢。
他唯一不确定的，是徒儿会如何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继续维持这看似吵闹实则亲昵的师徒名分，还是……敢不敢与他一同，踏出那一步。
然而，这份他自以为掌控于心的暧昧平衡，在原书女主林潇潇出现后，被猝不及防地打破了。
那日，他不过是路过演武场，目光随意一扫，便看见了人群中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容貌娇美、眼神清澈如小鹿般的少女。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警告：检测到关键人物‘林潇潇’。绑定目标：沈玉暄。任务：攻略真命天女林潇潇，与其缔结良缘。】
沈玉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凝固。
真命天女？林潇潇？他会爱上她？
荒谬！
他下意识地在心底嗤笑反驳，可那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反复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力量，试图将“林潇潇是他的命中注定”这个念头，强行烙印在他的认知里。
当然，现在身为游魂的季筱竹她也听到了这个熟悉的机械女声，她有些发愣，怎么回事，沈玉瑄他也有这个系统的存在？
记忆里的某些事隐隐约约中都串在了一起。
……
当晚，沈玉瑄罕见地失眠了。
鬼使神差地，他翻出了那个尘封的、画着冷艳女子的卷轴，在灯下展开。
他的脑子里混乱不堪。
卷轴上女子的面容、季筱竹时而嗔怒时而狡黠的脸、以及白日里林潇潇那娇俏的笑容，三者交替闪现，纠缠不休。
那声音从何而来？为何偏偏是林潇潇？
他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他恍惚间突然想起了小徒儿那番“书中人”“纸片人”的言论，思路逐渐清晰。
他是书中的一角，他的所有一切会因为主角的出现发生改变。
像他这么波澜壮阔的人生，难道他就是主角？
不过他的剧情来得这么晚吗？
如果他是书里的男主角，那女主角必然就是自己的小徒儿，绝不会是外人。
那只剩一个可能，他就是书里被迫爱上女主的男二？
爱而不得，含恨至死？
想到这里，他免不得有些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