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的风是有魂魄的。它从亘古的云海深处卷来,掠过山巅那盏悬了三千年的长明灯,灯焰明明灭灭间,
将灯座上的铜锈吹成细碎的金箔,又顺着崖壁往下淌,拂过第九十九代守山人的衣襟。沈砚的粗布道袍被风掀起边角,
露出腕上一道浅淡的剑痕那是他十五岁初入山门时,师父握着他的手,在青石墙上刻下守字时,
被崩裂的石屑划破的,如今这道痕与墙上万千道剑痕同频共振,风一吹,竟似有无数先辈的气息顺着血脉往上涌。
青石墙是青冥山的脊梁。墙面早已被岁月磨得温润,却密密麻麻嵌着深浅不一的剑痕,每一道都是一个守山人的名字,
每一道都藏着一段以命相护的过往。最深处那道剑痕泛着暗哑的光,是开山祖师的手笔,剑刃入石三寸,
似要将守护二字刻进山石的骨血里;旁侧几道浅痕是近年的新迹,有去年牺牲在山阴谷的师兄,
有十年前为护山下村落魂断妖潮的师父,风掠过墙面,剑痕间似有剑鸣相和,那是一辈又一辈的坚守,在时光里凝成了永恒的回响。
山巅的长明灯从未熄灭过。灯油是山下百姓年年送来的桐油,混着守山人采集的灵草,燃起来的光暖而坚韧,能穿透山间的浓雾,也能照亮远方的村落。
林天提着灯盏,沿着石阶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在先辈踏过的痕迹上,石阶缝隙里的野草枯了又青,
却始终没掩住那些深浅不一的脚印那是无数个平凡的身影,用一生的时光,在青冥山上走出的守护之路。
风里忽然传来少年的脚步声。沈砚抬头,看见三个负剑的少年正沿着石阶往上攀,衣角被风掀起,
眼神亮得像山巅的灯火。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额角渗着汗,却死死攥着剑柄,目光落在青石墙上的剑痕上,
眼里满是敬畏与坚定林师兄,我们想守山。少年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
却字字清晰,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像极了千百年间,无数个负剑而来的少年。
沈砚笑了,抬手将长明灯往少年们的方向举了举。风再次掠过青冥山,吹过少年们的衣襟,吹过青石墙的剑痕,
吹过长明灯的焰心,将先辈的信念吹进了少年们的骨血里。
他指着墙上的剑痕,轻声说每一道痕都是一盏灯,每一个守山人都是一束薪火,我们守的不是山,是山下的万家灯火,是这山河无恙,是人间安宁。
少年们齐齐点头,抽出佩剑,学着先辈的模样,在青石墙上缓缓刻下自己的名字。剑刃划开山石的声音,
与风鸣与剑鸣与先辈的低语交织在一起,在青冥山间回荡。
林天提着长明灯站在一旁,看着少年们认真的侧脸,看着墙上新添的剑痕,忽然明白,所谓薪火相传,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它是青冥山的风,吹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衣襟,把信念吹成了不朽是青石墙的痕,刻下一辈又一辈的坚守,
把初心刻成了永恒是每一个平凡的守山人,用一生的时光把护山河无恙守人间安宁融进骨血陪着这山河岁岁年年生生不息。
山巅的灯火依旧明亮,青石墙上的剑痕愈发清晰,风里的信念愈发坚定。沈砚望着远方的星空,望着山下安宁的村落,
望着身边眼中有光的少年,忽然听见风里传来无数先辈的声音,那声音温和而有力量,顺着青冥山的风,顺着代代相传的薪火,在山河大地间久久回荡,
总有少年负剑而来,总有薪火代代相传。这青冥山,这山河大地,便永远安宁,永远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