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看守所,审讯室。
顾渊看着对面的温蕊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公事公办的平静,却直入核心:“温蕊,听说是你,特意把那份关于滇城项目资金异常流动的关键资料,交到我手里。”
他没有提具体名字,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一眼看穿她,“你的意图是什么?”
“举报李鹏飞?”
“还是……想用这份‘投名状’来自证清白,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李鹏飞这个死人身上?”
温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长而密的睫毛迅速垂下,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再抬眼时,水汽更重了,声音带着哽咽:“顾警官……我,我只是良心不安……”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无助的哭腔,“从头到尾,我并没有想要参与这一系列犯罪,更没想过要害谁。”
“尤其是苏御……”
“可是,我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全靠上大学获得这份工作,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有钱供养我的家人……”
“如果我说实话,我的工作就没了,前程尽毁……”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囚服下摆,指节泛白,仿佛在忍受巨大的屈辱和痛苦:
“我还……我还被他胁迫……甚至……职场潜规则……那些事,我怎么说的出口……”
审讯室的空气因为连绵的阴雨天,潮湿发霉到让人闻到都难受。
惨白的灯光打在温蕊脸上,映出她眼底深重的青黑和不断滚落的泪珠。她双手紧紧绞在肚子上,指节泛白。
“顾局……”
“我真的……能交代都交代了…”
温蕊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颤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仿佛想寻求一丝依靠。
“如果能替公司追回42亿,谁不想呢?伊尹小姐也亲口承诺过,只要我指认李鹏飞,出狱后还能回公司……”
她猛地抬头,眼神急切地扫过顾渊锐利的目光,又迅速垂下,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赌咒发誓,“但凡我知道那42亿的下落!”
“我发誓!”
“绝对一个字都不会瞒着你们!”
顾渊身体微微后靠,钢笔尖在冰冷的记录档案上沙沙划过,发出沉闷的声响。
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温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肢体语言——那过于急促的辩解、刻意强调的“伊尹小姐承诺”、以及眼底泛着青色的阴影。
这恐惧,也不知是因为李鹏飞和李董秘的死,还是某种更大的恐惧。
“温蕊。”
顾渊的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42亿不是42块。”
“如此巨额的资金转移,你比我们警方更清楚,在财务流程上必然留下痕迹。付款指令、银行流水、对账记录、甚至境外收款方的KYc资料……”
“作为核心财务人员,你说‘完全不知情’,这在逻辑上,站不住脚。”
他顿了顿,眼神更冷,“想想环渤海商业银行28亿存款质押案,想想康城美药业300亿财务造假…再精密的局,也绕不开具体执行的人。”
“你所谓的‘不知情’,到底是选择性失明,还是被人精准地屏蔽在某个环节之外?”
他身体前倾。
“请你想清楚后果。”
“任何被我们警方发现的隐瞒、包庇,尤其是涉及如此巨额的资产流失。”
“这后果,就不是丢掉工作的问题,而是后半生都要搭进去的问题。”
顾渊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温蕊下意识绞在腹部上的手,缓了缓语气:“你肠胃不舒服吗?”
“有看狱医吗?”
温蕊的呼吸猛地一窒,脸色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手指神经质地蜷缩得更紧,指关节几乎嵌入掌心。
她张了张嘴,“顾局……我最近身体真的不舒服,每天都睡不好,吃不下,也喝不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我就想取保候审出去!”
“您能让我出去治疗吗?!”
陈管教当即打断,带着例行公事的安抚:“二看707,辅导员已经诊断了,你属于应激性焦虑、睡眠障碍。所里不少人进来都这样,包括你的前同事,苏御。”
“放轻松点,该交代的交代清楚,坦白从宽,你不是主犯,量刑上都会考虑的。”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今年3月才提拔为财务总监,李董他们西部公司这几年的财务情况,我一个小小财务经理,根本没有机会过手。”
“在我职权范围内,能查到的资料,证据链,我都已经提交给你们警方。而我知道的,包括李鹏飞利用内幕消息,董事长之死,举报苏御,做空公司股价,非法获利,我都已经全部交代了!”
温蕊闻言绞着手指。
似乎想反驳陈管教说的,关于顾渊的指控,她想辩解更多自己岗位的局限性,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泪水决堤。
陈管教和顾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温蕊的心理防线比他们预想的更坚固,甚至可能超越了法律本身的威慑。
而从现有证据链看,温蕊的直接操作痕迹确实很少,西部公司那位年初已移民加拿大的老财务才是关键一环。而中国加拿大之间没有引渡条约,这条线几乎断了……
就在这时。
敲门声打破了审讯室的僵局,带简一推开门,脸上带着一丝古怪:“顾局,苏董……在外面,说有急事,必须立刻见您。”
顾渊眉头瞬间锁紧。
苏御?这个时间点?
他迅速评估:温蕊此刻情绪濒临崩溃,但强攻未必有效,需要冷处理;苏御的“紧急”可能真的有重大线索或变故。
他果断起身,对温蕊留下最后一句极具分量的话:“温蕊,隐瞒的代价,你一个人,在看守所里……”
“……再好好想想吧。”
便不再看她,大步走出审讯室。
……
看守所门外。
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宾利慕尚静静泊在警戒线外,与肃穆的铁门、灰扑扑的院墙形成刺眼的对比。
车门旁,苏御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衬得她身形愈发潇洒,与身后那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座驾融为一体。
她不再是那个穿着囚服、需要仰望管教威严的“二看007”,而是海上集团如今的掌舵人。
看到顾渊和简一走出大门,身后还跟着熟悉的身影,苏御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抬手熟稔地挥了挥。
“顾局,简警官,”她的声音清亮,“还有……陈管教,好久不见。”
陈管教的目光在那辆价值不菲的宾利上划过,又落回苏御身上。眼前的苏御,眉眼依旧,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气度已然天翻地覆。
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她脸上挤出一个半是调侃的笑容,招呼道:“哟!苏董!”
“您今是风风光光‘回娘家’看看?”
她故意拖长了“回娘家”三个字,目光扫过门前的加长版宾利,不无感叹,“啧,咱这第二看守所的大门,果真是‘旋转门’!有些人进来是渡劫,出去是镀金!”
“摇身一变,就成了云端上的人物!”
“苏董,您这趟第二看守所‘镀金之旅’,效果超群啊!”陈管教这话里,既有对过往的调侃,也暗含着对世事无绝对的感慨。
苏御闻言,非但不恼。
反而轻笑出声。
那笑声爽朗,她朝陈管教走近两步,语气真诚:“陈管教,‘旋转门’这词儿,还真是贴切!”她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看守所那扇沉重的铁门,“这段‘镀金’经历,确实刻骨铭心,也……在您的管教下,受益匪浅。改天我做东,请您吃顿便饭,咱301的所有人好好叙叙旧?”
“哎呦喂,可不敢当!我还要值班!”
陈管教立即摆摆手。
脸上那点复杂迅速被职业性的“敬谢不敏”取代,甚至带上了点自嘲:“您苏董日理万机,一顿饭的时间怕是比金子还贵。我这小管教,哪敢耽误您谈几个亿的大生意?”
“您这顿饭啊,以后再说吧!”
“还是先办正事吧。”
苏御笑笑点头,转身看向走出门的顾渊,顺势拉开宾利的后车门,动作优雅流畅:“顾局,请上车吧?”
“什么事?”
然而顾渊身形却纹丝未动,手腕一翻,反而精准地按住苏御拉开的车门,目光如炬:“苏董,我正在提审关键嫌疑人!‘上车’需要充分的理由。”
“公事,还是私事?”
他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耳中。
苏御明白他的顾虑,于是语速极快解释:“42亿的关键路径和接收方,我已经锁定了!需要你经侦总队的技术支持和跨境协查权限,先跟我走!”
“手续后补!”
她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目光扫向一旁的简一:“简警官,情况特殊,顾局需要协助我们集团就李鹏飞案关键线索进行紧急协查,临时出差。”
“局里报备,我司会正式行文。”
简一有些懵,看向顾渊没有再强烈反对,下意识点头。
“哦……好,老大。”
“我会回去跟局里说的。”
“谢啦,简警官,陈管教。”
话落,苏御已经将顾渊拉半拽,塞进她那辆黑色宾利的后座。
……
而看守所内,回到监室的温蕊因为又闻到百变吃的那股酸梅味,终于忍不住伏在冰冷的床板上,发出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干呕。
众人讶异起身。
计九和春娇奇怪的看着她:“她这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百变怔然看着自己手里的酸梅。
“我靠!”
“她不会怀孕了吧?”
百变说着把酸梅往温蕊面前又凑了凑,果然她捂着嘴,下一刻直接冲进了蹲坑……
“恭喜你中大奖了,温蕊!”
“怀孕女在押犯可以申请取保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