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令坚怒吼一声,如同蛮牛般撞开两名挡路的辽骑。
“护驾!结阵!”
怒吼声中,一道九尺高的铁塔身影轰然踏前,横亘在李从嘉与汹涌而来的辽军铁骑之间。
正是亲卫长申屠令坚!
他左手那面与人等高的玄铁巨盾,边缘包裹着狰狞的钢钉,此刻被他单臂稳稳持握,深深插入湿滑的砂石之中,盾面斜指前方,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城墙。
右手则倒提着一柄血迹未干的沉重狼牙棒,棒头铁齿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寒芒。
“轰隆隆”
数名辽军骁骑率先杀到,他们看出这巨汉是保护唐主的关键,意图以战马冲锋的狂暴之力,直接撞开这看似笨重的防线。
马蹄践踏着血水泥泞,速度提升到极致,长矛平端,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直刺而来!
面对这足以将寻常重步兵连人带甲撞飞的恐怖冲势,申屠令坚竟是不闪不避!
他口中发出一声沉闷如古钟般的低吼,全身肌肉坟起,本就魁梧如山的身躯似乎又膨胀了一圈。
左脚重重向后一踏,腰腹核心之力贯通双臂,竟是以盾牌正面,硬生生迎向那雷霆万钧的马蹄与矛锋!
“砰!!!咔嚓!”
先是盾牌与包铁马蹄、矛尖撞击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骨骼碎裂声!
冲在最前的辽军骏马发出凄厉悲鸣,巨大的反震力让它颈骨折断,轰然侧倒,马背上的骑士被狠狠甩飞出去!
而申屠令坚,只是那面巨盾向后微微一顿,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生根的铁柱,仅仅是向后滑退了半步,在砂石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盾面上赫然出现了几处明显的凹痕和白点,但他握盾的手臂稳如磐石!
这非人的一幕,让冲锋在后的辽骑都为之一窒!
然而,申屠令坚的反击更快!就在第一骑倒地的瞬间,他右手的狼牙棒已如黑龙出洞,带着恶风横扫而出!
“啪,噗嗤!”
沉重的棒头精准地砸在第二匹战马骑兵的头颅侧面!
那骑兵戴着铁盔,但在如此恐怖的力量下,铁盔连同里面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瞬间爆开!
红的、白的混合物四散飞溅,无头的尸身被巨力带得从马背上横飞出去,撞倒了旁边另一名骑兵!
仅仅一个照面,一挡一击,两骑毙命!
申屠令坚独臂擎盾,巍然屹立于万军之前,狼牙棒斜指地面,血珠顺着铁齿缓缓滴落。
他光头锃亮,面容被血污沾染,唯有一双虎目燃烧着纯粹的、近乎野蛮的战意,扫视着面前惊疑不定的辽骑。
“步战……硬扛铁骑冲阵?!”
“这……这还是人吗?!”
无论是辽军,还是正在拼死搏杀的唐军士卒,见此情景无不骇然失色,倒吸凉气。
步卒凭借巨力与重盾,正面硬撼高速冲锋的骑兵并将其反杀,这已超出了寻常勇武的范畴,近乎传奇!
申屠令坚,本贯山东曹州。
少时即膂力绝伦,后汉时期乡中猛士,因不满当地豪强与胥吏勾连盘剥,愤而啸聚山林,劫富济贫,名动数县。
后遭州府重兵围捕,因不愿连累刚刚接纳的饥民,独身断后,力竭被擒。
囚于重牢,镣铐加身。然其悍勇不减,趁狱卒送饭疏忽,竟以肩撞碎木栅,挣断铁链,夺刀连杀十余狱卒,破牢而出,星夜南奔,其事迹至今在山东野老口中犹带惊叹。
辗转至南唐,其魁伟异于常人,被招入伍。
初入行伍,不通阵法,一身蛮力与悍不畏死。在大周与南唐鏖战,其所在部被围,主将战死,全军溃乱。
唯申屠令坚不退,独抢一面残破军旗,以旗杆为兵,背靠断壁,怒吼鏖战,周身箭簇如猬,血透重甲,犹自挥旗击杀数十周兵,直至援军抵达,其力竭昏厥!
后来被李元清发觉,拔入黑甲军。
光州之战,曾于乱军之中,扛起中军帅旗,屹立如山,为大军指引方向。
其步战之法,天生神力,以盾御万钧,以棒扫千军。
今日黑石礁滩头,步战硬撼铁骑,再现虓虎之威!
“典韦转世!壮哉令坚!”
李从嘉目睹此景,胸中豪情激荡,放声长笑,笑声穿透战场喧嚣,“众将士,随朕杀!有我猛将在此,何惧辽骑!目标,海州城!”
“陛下万岁!杀!杀!杀!”
申屠令坚的悍勇如同最猛烈的战鼓,所有登陆唐军的士气瞬间飙升到顶点!
原本因敌军围困和皇帝亲临险地而产生的些许焦虑,尽数化为沸腾的战意!
李从嘉率领玄甲亲卫为核心,汇合了正在向此靠拢的林仁肇、张光佑部,组成了一支锐利无匹的突击箭头,主动向着辽军纵深、海州城的方向发起了反冲锋!
申屠令坚一马当先,巨盾格挡箭矢飞石,狼牙棒左右开弓,当真是碰着即死,擦着即伤,硬生生在辽军步骑混杂的防线中撕开一道血口。
林仁肇、张光佑护佑两翼,扩大战果。
辽军虽然骑兵人数占优,但被唐军这不要命的打法、尤其是申屠令坚那非人般的冲击力所慑,加之皇帝亲临带来的心理震撼,防线开始松动、后退。
完颜乌鲁试图重新组织骑兵侧击,却难以奏效。
唐军登陆部队,就这样以申屠令坚为破阵铁锤,以皇帝身先士卒为魂魄,竟在敌军腹地站稳脚跟,并且开始向前方向步步推进!
黑石礁的滩头,已然变成了唐军反攻的坚固跳板。
前线,黑石礁滩头阵地,战至白热。
左侧战团,小将张光佑已杀得浑身浴血,那杆亮银枪在他手中当真化作了一条择人而噬的银龙!
枪影翻飞,点点寒星不离辽骑咽喉、面门、马颈要害,每一枪刺出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嚎与坠马之声。
他率领的楚州锐卒跟随着这杆银枪的轨迹,死死护住左翼,将一波波试图侧击的辽军游骑杀得步步后退,尸体堆积。
右侧,林仁肇状若疯虎,手中那柄饱饮鲜血的长刀舞动如轮,势大力沉,毫无花哨,专劈马腿,横扫步卒。
刀锋过处,人甲俱裂,残肢横飞。他口中怒吼连连,仿佛要将海州败亡的所有屈辱都在此刻发泄出来,硬生生在辽军密集的步卒阵列中劈开一道道血胡同。
而战场最核心,最令人惊心动魄之处,莫过于中军之前!
申屠令坚那铁塔般的身躯,已然成为唐军阵前最令人胆寒的图腾。
他不再被动防守,反而以那面巨盾为冲城锤,以狼牙棒为开山斧,竟主动向着辽军骑兵最密集处反推过去!
巨盾猛撞,战马嘶鸣倒退;狼牙棒挥舞,碰着的无不筋断骨折。
辽军游骑惯用的散射袭扰,那稀疏的箭矢钉在他厚重的铁甲与巨盾上,叮当作响,却难以阻挡他半步。
他一人,便似一道移动的铜墙铁壁,风雨不透,为身后的皇帝和玄甲亲卫撑开了一片相对安全的杀戮空间。
李从嘉立于后方一处稍高的礁石坡上,虽未亲自陷阵,但目光如炬,掌控全局。
他望着麾下这三员虎将各显神威,望着唐军士卒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惊人战力,胸中豪气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