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疯子
天边一瞬间从阳光明媚转变为黄昏，又从黄昏转变为夜晚。
似乎因为黛，又似乎因为夜幕解锁而转变的黛。
嗜血，战斗，伤痕，毁灭。
这些组成了黛目前为止的人生。
自从被黑夜女神选中，被授予一丝黑夜神力而成为魔将的她，一直以来都走在黑夜女神定好的道路上。
杀戮，毁灭，不终止地收割光明阵营的生命。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的心跳还在跳动，心脏的饥渴就越发难以抑制。
被黑夜女神修改的，毁灭的渴望。
四魔将中唯一一位在每次魔王之战拼尽全力去对付人类，至死方休，直到下一次的复活，这一股轮回便再次上演。
其余三魔将一直都很震惊于黛的尽心尽力，废寝忘食乃至于无视死亡的程度。
然而只有她知道，毁灭的渴望让她无法停止自己的行动，她没有疲倦的感觉，不需要休息与睡眠。
因为跳动的心脏在不断地告诉她——她必须做些什么，不允许停止行动，否则犹如肌肤由于千针刺入皮肤一样痛苦。
就如同烈性毒物的瘾君子，已经无法逃离欲望的深渊。
又或与瘾君子不同，是被黑夜女神改变的天性在蛊惑，为逃避苦痛的折磨，她只能这么做。
借放纵来逃脱，于腥风血雨中沉沦，于其解内心的渴。
而瑟莉儿选择主动结束这一切。
那她算什么？
没有得到满足，没有在战争中被敌人的刀剑贯穿心脏，没有死亡去逃避平静时期的折磨。
以后怎么办？
那她的饥渴，她内心无法根除的诅咒，自她成为魔族之后日夜环绕在耳边的疯狂低语无法解决。
她的感受算什么！？
这样的魔王……
就这样宣判以后的魔王……
就这样逃避责任的魔王……！
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或许谁也没想到。
也没有想到的可能性。
统领一切的魔王，对魔族拥有永远的主宰权，被魔黑夜女神眷顾的魔王。
一连串的名号随意拉来路边的一条狗都会想得到，魔族是不可能违背魔王的，更不可能对魔王下手。
以至于苏云不会去想瑟莉儿在自己的王城里受到任何伤害，会去想那里的瑟莉儿永远安全的。
然而黛却做到了。
因为她——
是堕落的人类，是同样被黑夜女神选中的“魔族”。
刹那间。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
扎哈里亚斯本就沙哑的呼吸此刻变得更加粗重，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连同大橘一样，像是想说些什么，却被震惊堵住了喉咙。
黛是怎么突破来自本源的压制的！？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唯有雷刃划破空气的尖锐呼啸愈发清晰。
瑟莉儿毫无防备，根本来不及做出躲避的动作，锋利的雷刃狠狠砍在她的脖颈旁。
虽然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可还是没能完全避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洒在她刚清理干净的裙摆上，触目惊心。
苏云大张着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那声质问还悬在半空，就被这血腥的一幕噎了回去。
一直以来都处于理智冷静的他，眼眸瞬间只剩下悔意。
以及不顾一切的狂躁。
“黛——！”
苏云的怒吼在战场上空炸响，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他脚下猛地一蹬，地面瞬间被踏出一个浅浅的脚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黛冲去。
手中的剑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剑身因为他汹涌的怒意而微微颤动。
黛刚一击得手，瑟莉儿刚迅速转过头，双手瞬间捏起魔法还击。
可苏云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带着凛冽杀意的剑直直刺向她的胸口。
黛反应极快，猛地举起雷刃抵挡。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金属激烈碰撞，刹那间火花四溅，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向黛，让她脚步踉跄，连退数步。
大橘见势不妙，心急如焚，赶忙扯着扎哈里亚斯向一旁跑去，他们心里清楚，这样的战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插手的范畴。
自己的命更重要，战争结束了他们还玩什么命？
苏云怒目圆睁，歇斯底里。
“双方握手言和，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和平难道不令人期待吗？可你现在到底在干些什么！？”
黛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执拗。
“和平？别开玩笑了！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和平！我渴望的，是腥风血雨，是在肆虐杀戮之中感受疯狂，是体会收割生命带来的愉悦！可你，却把这一切都剥夺了！你知道吗？你剥夺的，是我所拥有的一切！”
“……我很失望。”
平静的话语，却诉说着苏云心中的愤怒与失望交织。
原以为她身为凯的师父，或许还有这一丝人情。
可她现在的表现……
和一个失去一切的疯子有什么区别？
他再次挥剑攻向黛，剑招凌厉而迅猛，毫无保留。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千钧之力，空气中都回荡着剑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黛的实力能和苏云相较高下，之前的一战能从中看出。
然而这次不同。
只是刚交手一回合，周围的空气仿佛凝聚成冰点。
如果说在场之中最为强悍之人，那便是瑟莉儿。
此时的她，已然被彻底激怒，平日里单纯的脑海中，只剩下她此生坚守的准则。
和哥哥作对的人，就是敌人。
对于敌人，无论是谁，都不需要手下留情。
「泯灭」
几乎就是在说出那两个字的下一刻，周围飓风掀起，那股狂妄的威压正在瑟莉儿身后不断袭来。
黛似乎看见了。
夜幕低垂，繁星如细碎的钻石，镶嵌于浩瀚苍穹，温柔的星光倾洒而下，给予人们在黑夜中最后的慰藉与温暖。
然而，在下一刻，远方的天际与大地正被无尽的漆黑缓缓侵蚀，无论是鲜活的生命，还是冰冷的无生命体，一旦被那片黑暗触及，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便会被彻底抹除。
在那扭曲的空间里，光芒也正被一点点无情吞噬，毫无逃脱的可能。
这铺天盖地、无法逃离的黑潮，如汹涌的恶魔，将一切都卷入无尽的虚无。
可精灵军队无动于衷，魔族军队也同样如此。
这场景，像极了她让凯离开时产生的幻觉……刹那间，她恍然大悟，这是瑟莉儿施展的魔法，只对于自己，一种足以让她彻底泯灭的强大法术。
她在吟唱，她在召唤，她在等待着死神抬起冰冷的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打断瑟莉儿，可她刚有所行动，苏云便如鬼魅般出现，每一剑都精准地挡住她的去路，任何刀刃无法击破，任何魔法无动于衷，如巍峨高山般矗立在瑟莉儿身前，让人无法逾越。
他的行动似乎在传达着一种信念。
如果手中的剑无法阻挡敌人，他还有自己的双手；即便双手被斩断，他还有自己的身躯；哪怕身躯倒下，他不屈的意志也会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会倾尽自己的所有，乃至生命，去守护瑟莉儿，不让任何心怀不轨的家伙靠近她一步。
突然，她那一直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在这片广袤大陆上，若苏云和瑟莉儿二人联手，又有谁能够与之抗衡？
然而……
她笑了。
在她眼中，生命，无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皆如脚下被肆意践踏的泥土，毫无价值与尊严可言。
一阵缥缈的声音，再度在她耳边幽幽响起。
那是神的低语，自遥远的天际传来，却如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成为她一生无法挣脱的束缚。
“汝乃吾所拣选之火，是为这世界带来混乱的火种。
自被选中的那一刻起，战死便是你唯一的归宿，你只配在战火中消逝。
你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