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圣·露西灵魂深处,被神性与魔性意识层层包裹的最深处,那个曾经真切地呼吸过、感受过人间冷暖的凡人——露西。
她的意识,如同长久沉睡在冰冷黑暗中的种子,在目睹了太多人类不屈的、用生命书写的答案后,终于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关头,破开了万钧重压!
这觉醒并非温和的呼唤,而是一声源自灵魂本能的、饱含着巨大哀恸与质疑的无声呐喊!
嗡!!!
“露西,你在干什么!”
圣·露西的语气出奇的愤怒。“不是说好了么,只要我帮你争取到足够的人道主义援助,以帮助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可怜人,你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就归我所有,直至方舟计划的顺利执行!”
“为什么你现在要出来阻拦我!”
“姐姐,我觉得,你做错了。”一道轻柔的少女声自她灵魂深处响起,这是属于人类少女露西的真实感情。
露西,一个在偏远修道院长大的孤儿。
就连露西这个名字,也是修道院的老修女赐予的。
在她没有觉醒那些属于神性和恶魔的力量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她记得冬日修道院石墙的冰冷,更记得老修女递来热汤时,那布满皱纹的手传递的温度,记得小教堂里孩子们懵懂的祈祷和嬉戏时纯粹的笑声。
她为一只死在风雪中的流浪小猫偷偷哭泣,也曾对着夜空许下卑微却充满光明的愿望,愿每个生命都能得其所安。
而当那些潜伏在她身上属于神性和恶魔的力量觉醒之后。
圣·露西降临了。
露西对于圣·露西的意识苏醒并没有什么敌意。
反而很欣喜,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从而可以帮助很多很多人。
在后来,圣·露西提出要完全封印她的意识,要参加这场国运之战,她也并没有反对。
她只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想要让圣·露西筹到足够的人道主义援助,以帮助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可怜人。
因为她在电视里面看到,那些人真的很可怜。
“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要求!”
圣·露西的意识带着炽天使的威严和亿万载谋划不容置疑的冰冷,轰然压向那个刚刚苏醒的、渺小却又无比固执的身影。
“我们的协议清晰无误!为大局,为最终的【方舟】,个体的牺牲,哪怕是我的轮回,皆是必要代价!你……不过是我用以锚定人性、提升对‘黑暗’抗性的容器!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出来阻止我!”
那道属于人类少女露西的意识,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压下显得如此脆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奇异得没有被瞬间碾碎。
她颤抖着,并非完全的恐惧,而是一种深重的哀伤与困惑。
“姐姐……”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清晰了一些,带着修道院石墙的潮湿感,带着嬷嬷温汤的暖意,带着风雪夜里为流浪小猫落下的冰凉泪水。“……可我感觉,我们不应该这么做……”
“住口!”圣·露西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攥紧那缕意识。
然而更让她心悸的是,露西传递过来的情感片段,那些她曾视为凡尘杂质、无关紧要的“体验”,她根本无法拦截。
她能感觉到“圣裁之钉”的力量正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分裂而剧烈波动,内部光暗湮灭的毁灭洪流变得更加危险和不稳定,随时可能提前反噬!
“你懂什么?!”圣·露西的意念发出不甘的怒吼。
“这是唯一的路!你感受在维度战争中失败的惨痛吗?你体验过深渊吗?你被地狱魔焰灼烧过亿万次吗?”
“你什么都不懂!”
“【方舟】是父神启示的唯一希望!保存火种,才是真正的仁慈!所有阻挡这计划的,才是真正的‘恶’!看看对方那个凡人,看看他那些所谓的‘战友’,他们无谓的牺牲,只会把更多的生灵拖入永恒的黑暗!”
“他们的坚持,只会带来彻底的毁灭!如你所见!”
她试图用冰冷的逻辑和深远的恐惧来压垮这初生的、渺小的质疑。
露西的意识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庞大的信息。
然而,那沉默并非屈服。再次响起的意念,带着一种让圣·露西灵魂根基都为之震动的平静和穿透力:
“姐姐,你说的那些我的确不懂……”
“……可我更懂得在风雪中,一碗热汤的重量,一个拥抱的温度,一句‘天主保佑你’里藏着的光明,哪怕很微弱。”
少女的意念停顿了一下,带着巨大的悲伤,却异常坚定:“那个叫诸葛的男人……他燃烧自己时,我没有感觉到‘恶’。”
“那位道士奋不顾身的选择陨落时,我也没觉得是‘毁灭’。凛冬的战士,圆桌的骑士……姐姐,你说他们在阻挡‘希望’。”
“可我觉得……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光’,拼命照亮他们所爱的人,和他们所爱的‘世界’本身。”
露西的意识指向更深层的情感烙印:“姐姐,你也曾在修道院里帮过普通人,给生病的小马克喂过汤。修女曾经说,真正的‘爱’,是在苦难中依然愿意伸出手,不是在灾难到来前就宣布放弃脚下的土地,独自远走……”
这这些话语似乎触动了圣·露西。
圣·露西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强行灌输入圣裁之钉的意志出现了一丝致命的松动!
“闭嘴!!!”
圣·露西发出灵魂层面的尖啸,熔金左瞳中的冰冷圣光开始疯狂地闪烁、动摇。
她愤怒地咆哮:“幼稚!短视!那点微弱的光,在绝对的黑潮面前,顷刻便会熄灭!‘方舟’承载的,才是延续未来的可能!我轮回归来,忍受神格撕裂之苦,正是为了在终焉降临时,能带走更多的‘希望’!”
“可是姐姐,”露西的意念带着一种穿透绝望淤泥的纯粹,如同修道院破晓时分穿透乌云的第一缕阳光。
“您口中的‘方舟’,要带走谁?又放弃谁?由谁来评判哪些生灵值得活下去?就像……就像那只冻死在雪地里的小猫,因为它不够‘重要’,所以就要被放弃吗?”
少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泣音,却蕴含着对“被牺牲者”最朴素的理解:“道士先生、诸葛先生、凛冬的战士们、圆桌的战士们……他们是选择了牺牲,可他们是‘笑着’,为了他们觉得值得守护的东西‘选择’牺牲的!”
“姐姐,您用权柄替亿万生灵选择被‘牺牲’,他们……‘笑’得出来吗?”
“由谁来决定谁是被舍弃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