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谷口如同一道天然石门,两侧百米高的峭壁犬牙交错,灰黑色岩壁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枯黄的藤蔓像垂落的腐发在风中摇晃。
地面堆积着经年累月的碎石,距离谷口三十丈处,有一片天然形成的凹地,被参差不齐的灌木覆盖。此处既能俯瞰整个谷口通道,又能借助地形隐蔽身形,是绝佳的埋伏点。
灌木丛后,几条隐蔽的沟壑蜿蜒向两侧,方便伏兵进退。只要敌人踏入谷口,居高临下的位置足以让弩箭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刘武轩贴着灌木丛匍匐在地,枯枝刮擦着他的玄铁护腕发出细微声响。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身旁的十名伏兵:“都给我盯紧谷口!等家主的车队过了弯道,听到三长哨声再动手。“
他猛地攥住身旁之人的手腕,指节发白:“巨石必须卡在谷口咽喉处,等敌人全部进谷才能推!一个人漏在外面,咱们的退路就保不住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车队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所有人顿时屏住呼吸,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
林元正端坐在马上,掌心微微发潮,紧紧攥着缰绳。他领着车队缓缓驶入谷中,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峭壁,枯黄的藤蔓在风中摇晃,像是无数双窥探的手。忽远忽近的狼嚎声混着山风传来,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惊得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心中暗叹,这谷内地形狭窄,两侧居高临下,确实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只盼此番能将追兵一网打尽。
约莫一炷香功夫,山道尽头终于扬起细碎尘烟。二十余骑呈扇形散开,刀刃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马蹄刻意避开碎石,连缰绳都绷得笔直,显然是惯于追踪的老手。
紧接着,五十多匹健马如潮水般涌入谷口,铁蹄踏碎满地枯叶,为首骑士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直至最后十骑慢悠悠晃进谷内,为首者手中的青铜马镫还随着颠簸发出叮当轻响,仿佛笃定猎物插翅难逃。
林元正捏着袖中暗藏的哨子,目光死死盯着岩壁上投下的日影。他在心中默数着呼吸,指腹摩挲着哨子竹柄上的纹路。
他转头看向身后,那三十多人紧紧握着兵器,骨节泛出青白之色。他们的目光中虽透着未经厮杀的生涩,却又燃烧着渴望动手的炽热。他们心中知晓,这一战不仅是生死之搏,更是检验平日苦训的时刻,不辜负日夜苦练的辛劳。
林安死死攥着拳头,身后车队覆盖的油布在山风中剧烈扑腾,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谷口,任凭裹挟细沙的山风劈头盖脸砸来,却比不过心底翻涌的焦虑。
他清楚自己武艺远逊旁人,正因如此才被委以看护车队的重任。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瞬间浸透了贴身的麻布衣衫,而每一声油布的扑腾,都敲击着他紧绷到极点的神经。
刘武轩紧贴着灌木后的岩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谷口处晃动的人影,在心中默数着每一个踏入陷阱的骑士。
风卷着枯叶掠过他的脖颈,刮得皮肤生疼,可他分毫未动,耳朵几乎要竖起来,全神贯注捕捉着林元正约定的哨声。掌心的汗浸湿了弩机,指腹却依旧稳稳扣在扳机上。
就在刘武轩数完第一百零九骑时,忽听三声悠长哨音穿透山谷。
“推石!射箭!”刘武轩大喝一声,藏在灌木丛的伏兵斩断束缚的巨石,十余块磨盘大的岩石轰然滚落,瞬间将野狼谷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随之二十人皆抬手扣动连弩扳机,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冲在前方的骑士,接连不断的中箭落马,后方骑士惊慌勒马,却被涌上来的同伴撞得人仰马翻,场面一片混乱。
“改用单射!省着箭矢!“刘武轩一脚踹开身侧滚落的碎石,青铜护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嘶吼:“专射面门咽喉,莫伤了马匹,留着有用!“
话音未落,山谷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机括声,利箭直取骑士的脖颈与面门,中招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栽落马下。受惊的战马嘶鸣着在血泊中乱踏,反倒成了阻挡后方追兵的活屏障,惨叫怒骂声不绝于耳。
“有埋伏,快往后撤……” 一名骑士刚调转马头,后背便狠狠吃了一箭,踉跄着栽倒在地。
忽有尖锐暴喝刺破混乱:“蠢货!往前冲才有活路!”
就在众人躲避射杀时,一道带着哭腔的惊叫突然响起:“这根本就是个圈套,谁说这就是个商队的,周家误我。”
“莫要杀我,我乃梁家……” 话音戛然而止,也不知是遭了何种变故,发声之人瞬间没了动静 。
一名倒地的喽啰挣扎着指向前路,声嘶力竭呐喊道:“前路也有人埋伏……”这话如同一记重锤,让原本就慌乱的敌阵更加人心惶惶,不少人握缰绳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也正在此时,林元正自山谷弯道后,率队而出,他反手抽出腰间横刀,剑锋划破山风发出清越鸣响:“既已入局,还想全身而退?”
话音未落,林元正双腿一夹马腹,他身披玄铁锁子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光芒,手中横刀猛地往前一震:“杀!”
身后三十余人齐声暴喝,刀刃映着日光迸射刺目寒光,随着马蹄踏碎满地枯叶的声响,如同一股银色洪流席卷而下。
几乎同一瞬间,刘武轩大喝一声,带领埋伏在灌木丛中的二十人骤然杀出,刀兵劈砍间带起凌厉风声,惊起栖息在岩壁上的鸦群,黑压压一片遮蔽了半边天空。
山谷中杀声震天,骑兵与步卒如钢钳般死死咬住跟踪而来之人,将其困在这绝地之中。
不过三刻钟光景,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野狼谷重新恢复原有的沉寂,唯有被鲜血浸透的碎石与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失去骑手的马匹在谷中踟蹰徘徊,马身上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在风中不安地打着响鼻。凛冽山风掠过谷底,卷起几缕未散的硝烟,又裹挟着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吹得岩壁上的枯草沙沙作响。
林元正握着横刀的手掌不受控地轻颤,这把轻薄的精钢横刀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刀刃上凝结的血珠顺着弧度滑落,滴在他崭新的锁子甲上。
苍白的脸色与溅满血污的战甲形成刺目对比。尽管自幼修习武艺,可当温热的鲜血突然溅上脸颊,敌人濒死的惨嚎刺破耳膜,手中长刀切入血肉时那黏腻的触感,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响,那股从掌心传来的异样震颤,顺着手臂一路麻到心脏,让他瞬间浑身发麻。
林元正踉跄着扶住战马,别过脸不忍继续回忆,强忍着胃部的翻江倒海,脖颈青筋暴起,喉结剧烈滚动着强压下涌到喉头的酸水,鼻腔里灌满铁锈味的血腥气,连呼吸都成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