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才林洧禧的状态,林泊皱起眉头,颇为不解:“她是要杀我吗?”可他和林洧禧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啊,甚至在这个副本之前,他们就连面都没见过。
林洧禧对他何来的杀意?
祝衔目光微沉,他轻抿唇瓣,“不知道,她是主动摘掉遮眼睛的布的?”
“是啊。”林泊回忆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就头疼,他还记得自己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看见木兰对着他那样嘻嘻哈哈的笑,差点就吓得他彻底傻掉。
他顿了两秒,抬起头看向祝衔,“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给藤蔓传了话,刚好莎娜过来了,我把外面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她,藤蔓就把我卷进来了。幸好来得及时,你应该没受伤?”
林泊摇摇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那木兰是不是就死了?”
“肉体死了,灵魂还在活跃。”祝衔脑海中回忆起上次见到林洧禧时,她手中捧着的那颗水晶球,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道:“她早就和林洧禧做了交易,所以林洧禧才能抢占她的身体。”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后她的灵魂将永远受到折磨,一辈子都逃不掉了。
她还以为林洧禧是什么好人,却不知自己早就从灵魂到身体都被对方彻底觊觎上了。
“两位,你们还要出去不?”小渺插了句话进来,“要不先回去吧。”
祝衔正想开口,林泊扯了扯他的衣角抢先一步道:“先回去,去外面不太好说事情。”
祝衔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三人转身就回到了逆世界的小房子里,至于木兰的尸体只能被随意的扔在原地给藤蔓们当作养料。
“把这个解决了吧。”林泊拿出那个木头箱子摆在沙发上,他在逆世界里会恢复正常形态,身体大小不再是木偶的样子,“之后可能没那么有空。”
外面还有唐夫人他们的事情没处理,离开副本了也还有社管局的人在追杀他,现在就把这玩意儿搞清楚了是最合适的。
祝衔掏出自己的枪,站在沙发前,对着林泊歪了歪头,“你先撤开。”
林泊立刻乖乖的缩到了小渺身后,二人默契的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嘭!嘭!嘭!”
三声枪响,一眼看过去,只见木箱上赫然出现了三个黑黢黢的黑洞洞,洞口飘着黑烟,银色的弹壳落在地面。
可那木箱子仍然纹丝不动的坐在沙发上,除了被子弹射击所带来的冲击力影响到微微偏挪以外,没有一点破损痕迹,甚至连子弹射击处都没有出现裂痕裂缝。
祝衔这才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利索的收起他的枪,蹲下身,指尖碰上那黑洞。
洞口还散发着热气,指腹碰上去能感觉到有些烫手。
“一点用都没有诶。”
林泊蹲在祝衔身边,双手捧着脑袋左摇右晃,“你的枪只是普通的枪吗?”
祝衔:“……”
他嘴角抽了抽,默默收回手低声道:“应该不是。”
“哦。”
林泊从地毯上捡起那几颗弹壳放在手心,摊开手摆在祝衔面前,满脸无辜,“那你的枪有点不太行诶。”
祝衔:“……”
他深吸一口气,拿走其中两颗,留了一颗在林泊手里,“那颗送给你了,再想想还有什么能打开它吧。”
“所以这里面是什么?”
小渺奇怪的看着这个严丝合缝的木盒,眼中的好奇多得快要溢出来了,“你们非要打开它,里面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知道啊,可能是神级道具?”林泊也不敢确定,这个盒子太过于奇怪,里面的东西没有半点透露出来。说是【阎典】,可那感觉又不像。
但总归是被放在主屋的,这机关又那么严密,再怎么都不可能个没用的玩意儿吧?
“那要不从天上扔下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
“可以吗?”林泊忍不住看了眼祝衔。
祝衔微微颔首,“试试。”
反正他们好奇的是里面的东西,又不是这箱子。箱子谁爱要谁要,他可不要。
就在小渺抱着这个箱子就要走到门外时,一道微乎其微,极其虚弱,几乎已经听不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等等。”
林泊耳尖一动,脚步立刻停下,转过身抬头看去,就见一道身形单薄,面色发青,眼底全是散不去的血丝的青年站在楼梯上,看样子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可他却不知为何坚持的站在地上,撑着栏杆的胳膊止不住的发抖打颤,却还是竭尽全力的从嗓子里吐出两个字,“等等!”
是沈暮。
“我嘞个乖乖诶,你怎么出来了?”小渺心急的把他从楼梯上扶下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崴了腿或者直接从楼上摔下去,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有啥事不能叫我啊非要你自己走?你身子弱就不要到处乱走了嘛。”
青年被她小心的放在了沙发上。
沈暮比上一次见又单薄了许多,瘦骨嶙峋的连脸上的肉都没了,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皮肤能清楚地看见他的骨头有多明显。
他的面色已经发青,那是人之将死时的表现,和他从前那乖乖的小圆脸差距甚远。
“怎么了?”
林泊对他都忍不住放轻了语气,“我这次还有事情要做,下一次来看你好不好?”
他捏住对方的肩膀,有些忧心,“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没好好吃饭吗?还是你想吃其他的?我可以给你买回来。”
沈暮咳了两声,看的几人心惊胆颤的。他摆了摆手,轻轻撇下林泊的手,“没什么没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祝衔,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后,落回到一旁放着的箱子上。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林泊笑了笑,“怎么了?你也好奇里面是什么吗?我们正打算试试高空抛落看能不能打开它,你想和我们一起吗?就在家门口,但是你不能吹风,不过可以站在楼上看我们。”
沈暮摇了摇头,盯着那箱子看了片刻,忽然道:“我知道这个东西要怎么打开。”
嗯?什么?
林泊一下子皱起眉头,和祝衔对视一眼,问道:“你是说,你会打开这个箱子?”
“嗯。”
沈暮冲他笑了下,“你能找到它,就说明时间已经到啦。”
“林泊,”他主动拉住林泊的手,“我说过,我很高兴认识你,你得让我的存在变得有意义些,不是吗?”
林愣了两秒,泊仿佛听懂了他的暗喻,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僵硬的抽回自己的手,不由分说便拒绝道:“不行。”
他的声音很坚定,“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能活多久是多久,我会养着你。”
他说着就要转身抱着箱子出门祝衔没有任何犹豫的跟在他身后,小渺叹了口气,只好去扶沈暮回他自己的屋子。
“林泊!”
沈暮推开小渺的手,声音陡然加大,他许久没有那么大声的说话了,情绪一时上涌搞得他捂着嘴巴剧烈的咳嗽,一下一下咳得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让人揪心不已。
林泊闭上眼深吸两口气,把箱子塞回旁边男人的怀里,走到沈暮身前,压制着自己的火气,“你到底要干什么?沈暮,好好活下去不好吗?你好不容易脱离那个副本,哪怕你已经快死了,就好好的躺在床上养病努力多活几天不行吗?”
“我不是非要打开这箱子,即使打不开我也不会有任何抱怨!它就摆在那里当个凳子也无所谓!”
沈暮苦笑一声,因为刚才的咳嗽他的脸上起了一片不自然的绯红。他竭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可是我坚持那么久,就是在等这个时候。”
他温柔的看着林泊,“我活着很痛苦,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流逝,可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刻。让我用本来就枯竭的生命做点实际的贡献出来,这是我活下来的目的?”
“林泊,你可以认为我活着就是在等这个时候的。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打开这个箱子,比起带着遗憾的死,我还不如做让我感觉自己有用的事情。”
“那里面的东西很重要,比你想象的要重要的多,不只是对你,对我,甚至是对所有人,对于这个世界都很重要。”
他哆嗦着手拉住林泊的指尖,“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
林泊的唇瓣剧烈抖动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气的还是怎么样。
他清楚地意识到,从自己上一次见到沈暮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沈暮都过得很痛苦。
他的话是真的,他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等着他带着这个木盒子来到逆世界。
如果他一直没带来这个木盒子,那他就会一直痛苦的活下去,不断的透支自己的生命,熬到最后油灯枯竭也不愿意闭上眼睛。
“小泊……”小渺皱着眉心拉了拉林泊的衣袖,望着沈暮的眼睛中华已经泛起了一丝泪光,眼圈红了一片,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你让他走吧。”
她陪伴沈暮的时间最久,是最了解沈暮现状的人。沈暮有多痛苦,她很清楚。
……
不知过了多久,林泊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从唇缝间艰难的逼出一个“好”字。
“沈暮,”他松开沈暮握着他的手,“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沈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终于不带一丝勉强的扬了起来,他用力地点头,“嗯!我也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祝衔沉默的把木头箱子放在沙发上,他非常清楚这个箱子如果真的只靠他们这样无所谓的乱试的话绝对不可能打开,可沈暮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说明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开这东西。
林泊沉默的站在了一旁,看到沈暮俯下身抱住那个箱子后,立刻挪开了眼睛,目光盯着窗外并不好看的景色,放在衣兜里的手捏成了拳头,指甲狠狠地嵌入了皮肉之中,带来细碎的疼痛。
祝衔看着沈暮闭上了双眼,灵敏的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被这箱子快速的吸走。
箱子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对沈暮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生命力贪婪的不行,一个劲的吮吸着,像是一只鬣狗在吸血。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无法打开这个箱子,原来是要献祭一条命才能催动。
沈暮的身子越来越轻盈,那箱子的形体也渐渐的消失,慢慢变淡。
在整个屋子里彻底察觉不到那道微弱的呼吸存在时,整个木头箱子也跟着分崩离析。
可小渺甚至来不及哭泣,眼眶红了一整圈,鼻腔的抽泣还没发出时,一道红光突然窜进了林泊的身体!
“林泊!”
“小泊!”
★
林泊是被人拐走的,他已经忘了他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忘了对方爱不爱自己,忘了他们家庭的环境好不好。
因为那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久远到他都要忘了,自己是不是有父母的。
他的记忆只有遇见小狗之后的事情,可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和小狗是怎么遇到的了。
是的,小狗,他有一个小狗。
小狗没有名字,只有一个难听的编号——一号。
他也有一个难听的编号,那是他深深地刻在骨子里的梦魇,是他每晚都恨不得拆之入腹的毒虫,让他没日没夜都在后悔自己的成功——三十六号。
……
“一号呢?”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腿,不安的问眼前的研究员,鼓起了自己所有的勇气,“一号去哪里了?”
研究员瞥了他一眼,淡定的在记录本上做着记录。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林泊已经记不清了,可他还记得对方说:“我教你的的礼貌都忘了吗?”
林泊抿了抿唇瓣,努力忍着没有去抠小臂上的疤,轻声的叫了一句,“父亲。”
研究员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
“一号呢?”他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他的实验还没有做完吗?今天可不可以早点放过他?今天好像是他生日,我可不可以给他买一块蛋糕……”
“一号一号一号!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一号!”
刚才还冷静温润的研究员瞬间暴起,一脚踹在了困着他的铁笼子上,“死了!他注射今天的药品没抗住直接死了!尸体已经被扔了!”
“你这孩子真不听话!要不是你的身体还算合格,你早就被扔下船了!”
笼子里犹如困兽的少年呆住了。
……
直到很久之后,已经过了林泊也不知道多少年,可能没几年,但也可能已经好几十年了,他终于又一次的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