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米兰感受着此刻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有些亚健康的身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看向墙上挂着的镜子......长相清秀却称不上出众,眉宇间带着一丝羞怯的女孩,其实和自己的样子很像,。
她转头看向餐桌旁的两人,那对中年夫妇的眉眼轮廓与镜中少女如出一辙,一看就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家人。
“原来......都长这样吗?”
计米兰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确认,脚步不受控制般走到餐桌旁,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她拿起了筷子,沉默的吃着这份午饭。
忽然,沉默吃饭的少女抬起头,淡淡开口问道:“这菜有点咸,又有点苦,是不是调料又加错了?”
“小米!”
“你怎么了?”
“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怎么哭了?”
“谁欺负你了,爸爸我去揍它!”
正相互给对方夹菜的计父、计母瞬间回过神,看着女儿沉默吃饭时却无声滑落的泪水,惊慌失措地围了上来。
计母伸手想擦她的脸,计父则攥紧了拳头,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与急切。
“不过,刚开始确实是记忆里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也就这两个傻公婆才喜欢这个口味。”
计米兰说着,却没有回答两人的关心,只是继续一口一口地吃着。
直到米饭见底,她才缓缓放下筷子,抬起布满泪痕却没有丝毫颤动的面容,目光平静地看向面前手足无措的两人。
“不愧是登王劫的心魔,我根本分不清真假。”
“似乎只要我露出一丝破绽,就会彻底模糊认知,永远沉沦在这份真实之中。”
“真是危险。”
计米兰目光平静又充满莫名温度的的扫过目之所及的一砖一瓦。
—— 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冰箱上贴着的卡通磁贴,甚至桌角那道被她小时候磕出来的裂痕,记忆中模糊的一切,都清晰得仿佛能伸手摸到。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满眼关心的父母,似乎做不出任何动作,只能任由心中翻涌的思绪冲刷着理智。
计爸计妈依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慌张地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颤抖。
“小米,你说什么呢?什么心魔?你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要不妈给你炖点汤补补?”
计米兰只是严肃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我.......想你们了。”
她伸手轻轻摸着两人的脸,露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
“小米?”
“我知道你们想要我干什么,我也知道我应该干什么。”
下一秒,计爸计妈便轻若无物地倒在了她的怀中。
将两人轻轻的放在了椅子上,看着仿佛睡着的身影沉默良久。
少女转身信步来到厨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灶台、橱柜,还有案板上没切完的番茄,她只是不慌不忙地拿起打火机。
火焰迅速蔓延,吞噬着布料,舔舐着墙壁......吞噬了周围的一切,整片世界的光影在一阵爆炸中戛然而止。
一声声尖锐的咒骂在虚空中响起,像是无数根针扎向耳膜。
“你就是个疯子!”
“你杀死了过去的自己!”
“你谁都不信任!”
“你一直在杀人!”
“你口口声声说想他们了,但你亲手杀了他们!”
“你知道的,登王之劫的影响遍布已知的所有世界,他们就是你的父母!”
“你这个杀死他们女儿的人,又亲手杀了他们!”
计米兰只是淡然抬眸,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假的。”
“而且,这样的手段对我没用,杀了我,你们自然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话音未落,她身后金发飞扬,金色的圣光如潮水般涌出,一个高达数丈的无面少女虚影缓缓浮现,周身环绕着破碎的法则光晕。
无面虚影抬手对着虚空一掌拍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给我死!
无数一模一样的巨大手臂从天空落下,如天罗地网般朝着下方唯一的 ‘ 异常 ’ 拍去。
“你骗得了谁!”
“你连自己都骗不了!”
“当初死掉的人是谁?”
“当初活下去的人是谁?”
“你还不知道吗?”
“你亲手杀死了过去的自己,你抢夺了自己的身体!”
“你记得那个她多可怜吗?”
“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可是,你又出现杀死了她!”
计米兰终于开口打断了祂们,背后的无面虚影越发凝实,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将对方翻涌的恶意牢牢压制。
“她变了,但我没变!”
“我才是真正的计米兰!!!”
顿时,数以万计,千万计,亿万计的嘲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咱们思维不同,但你真的逗笑我们了!”
“你不是说武者要果断吗?”
“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敢承认了!”
“你就是假货!”
“你杀了我!”
“你杀了父母,还有她们的女儿!”
背后法则碎片幻化的巨大人影金光越发炽盛,周身的空间都在微微震动。。
计米兰的眼神一如往常的坚定,淡然。
她轻声开口,似是疑问,又似是陈述,声音穿透层层嘲笑,清晰地回荡在虚空:
“我想活下去。”
“我想回家!”
“我不想杀人!
“我不想战斗!”
“我想要朋友!”
“我只想正常的谈个普通的恋爱,结婚生子,正常的过完一生!”
“我不想死!”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这些话,你们还记得吗?”
顿时天空中的嘲笑越发剧烈,同样的法则气息在虚空中翻滚碰撞,无数凝聚着恶意的攻击蓄势待发。
“那不就是我们那可怜又可悲,主人格的愿望吗?”
“在她能实现这些愿望的时候,就是你出现了,你杀了她!”
“我们还亲手记得,她死得是那么平静,但又是那么痛苦,又那么悲伤。”
“你亲手毁掉了我们的一切!”
“你疯狂,强大,从不懦弱,你是天才的武者,你是战斗与杀戮的怪物,你不需要朋友,你从不哭泣,你任何情况下都能活得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
“太棒了!简直太棒了!”
“要是你不开这个头的话,那真是太棒了!”
“我们本该拥有一切。”
计米兰毫不退避的看着天空的 ‘ 敌人 ’,金色的眼瞳中仿佛有火在燃烧,意志近乎化作了实质,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而现在的我,才是属于「我」的残渣!”
“就算我再也不是「我」了,但我才是真正的计米兰!”
“我才是最初那个柔弱,无能,就知道喊爸爸妈妈,天天恐慌,比小孩还不如,甚至后悔成为武者,根本不敢看那些尸体,每次回去都要吐个稀里哗啦,想着干脆在这个世界随便找个人结婚,纠结,婆妈,矫情,但平凡的小女生!”
“我在淬体境巅峰的时候,因为天赋的觉醒而出现,「我」不想要的东西都给了我!”
“她放下了一切,变了一个面容,她轻松自在的走了下去,她果断,冷静,她明白我不是心魔,但她毫不犹豫的要杀了我!”
“现在,我才是主人格,我才是计米兰,我才是最初的那个女孩!”
看着那虽然被计米兰的圣光阻挡,但依旧无势不可挡落下的攻击,无数的嘲笑声接连不断的传来。
“我们拥有所有的记忆,你的话,能骗得了谁!”
“哈哈哈,你尽管嘴硬吧!”
“我们会彻底杀了你,会彻底取代你!”
计米兰似是放弃了抵抗,毫不在意地看着天空密密麻麻的攻击,金色的发丝在能量乱流中飘动:“这是独属于我的记忆,只属于最初那个 ’ 弱小 ‘ 的我的记忆。”
“然后呢?”
“你这样子,是想要获得我们的怜悯吗?”
“不可能的!”
“你太强了!”
“我们会先杀了你,然后,重新让一切回到正轨!”
计米兰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知道你们不会信,也不会在意,你们只会想着终结我这个 ‘ 错误 ’ 。”
“你到底什么意思?!!”仿佛有不妙的事情发生,悬浮在天空,那难以计数、面容相似的 ‘ 计米兰 ’ 变得慌张,攻击的节奏都乱了几分。
金发的少女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开口:“我说这些,只是让你们死个明白点。”
“你到底在说什么?!”
“至于什么我与非我,与自己和解......口头担心一下就得了,这个世界终究由力量决定一切。”
“我已经确认了,你们一群垃圾,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强。”
“不过也是,武道是我一步步走过来的,痛苦是我一点点吞下的,法则碎片是我一点点铸就点。”
“倒是我的担心多余了,队长一如既往的正确—— 我对自己过于恐慌,也失去了某种自知之明!”
“这样才对,一群不过是拥有我记忆的小孩,挥舞着虚假的法则。即便再多,又怎能与我为敌。”
“那么就在此刻,验证小时候无意中的幻想,验证长大后认清的现实,验证世界给出的答案!”
自言自语的计米兰似是嗤笑的看着周围,漫不经心地发问:“何为王座?”
“你到底什么意思?”恐慌在蔓延,刚刚得意洋洋的其他 ‘ 计米兰 ’ 完全无法冷静。
唯一站在下面的金发少女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
“那是做出选择之后,无论再多的东西挡在眼前,也可以决心碾碎的......”
“绝对!”
......
“不变 · 唯吾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