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都灯光透过的菱形玻璃窗，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淡淡的花茶香，伊芙琳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所以，你打算……牺牲掉哪一片‘森林’来阻止这场大火呢？”
方启指尖不自觉的轻轻敲击桌面，他目光垂落在杯中打着旋的茶梗上，看似随意，眸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牺牲掉一片森林啊。”
“或许…这的确是最高效的办法。”
方启眼前似乎又回想起几年前电磁云风暴横扫过地仆族领地的场景，不由得有些感慨。
“‘高效’？”
伊芙琳发出一声婉转的轻笑，她纤细的指尖沿着自己手中骨瓷茶杯精致细腻的边缘，优雅而缓慢地划动了一圈，如同在无形中抚摸某种无形的边界。
“这倒是一个相当贴切的形容词。”
伊芙琳抬起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深潭的眼眸意味深长地投向方启。
“我记得，这似乎一直是你的信条，或者说，你们机械师的群体性烙印？”
她微微摇头，几缕精心打理的发丝拂过她线条优美的颈侧。
“在你之后，我见识过不少其它出色的机械师，我们这边也吸收了几位好手。”
“我时常困惑，是受了你的潜移默化，还是被你们那些精密逻辑和冷硬造物所铸造的职业本能浸染太深？似乎效率这两个字，在你们这些机械师心中分量远超常人想象的重。”
“科技不断进步，自然是为了更加高效，无论是生存所需都基本物资还是单纯为了毁灭。”
方启坦然地承认，他抬眼正视着伊芙琳，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一个小小的那是特地加装的微调恒温器。
“但这正是它的危险之处，双刃剑的寒光随时可能反弹，伤及执剑者。”
“所以这场纷争的引线，不能由我们亲手点燃。”
“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目标，一个不那么讨人喜欢、烧起来既能吸引火势又能尽量减少后续麻烦的目标。”
空气中凝固了片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缠，彼此深意都在那无声的碰撞中传递确认。
多年的合作让方启和伊芙琳有了一种属于生意伙伴都默契，或者说是属于黑心商人的默契，不需要多余的言语，那潜藏的谋划已经清晰地铺陈开来。
伊芙琳精致的唇角扬起，心里隐隐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老实说，她很期待这场大火真正燃烧的那天。
能被称为黑商的家伙，又怎么可能真的像外表这样人畜无害呢。
“干妈，你笑得好坏啊……”
伊芙琳身旁，一直安静的柳如烟终于没忍住打破了有些微妙的氛围。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小孩子的特有都稚气，乌溜溜的大眼睛偷偷瞟着伊芙琳唇边那抹“坏笑”。
“嗯？”
伊芙琳扬起的唇角瞬间绽开一个更大更真实的带着些许无奈宠溺的笑容。
她佯装嗔怒地斜睨了小丫头一眼，放下茶杯，伸过手去，熟练又带着点报复性地将柳如烟梳得整整齐齐的双丫髻揉了个乱七八糟。
“你这小丫头片子，大人说话也敢偷听挑刺了？”
忽如其来的举动让小姑娘发出“哎呀”的惊呼，倒是打破了这有些沉闷的氛围。
看着玩闹的两人，方启也不由得感慨伊芙琳手段之高，给这个整体绷着脸的小冰山都拿捏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不像之前那么沉凝，多了些许生气。
逗弄了一下小姑娘，伊芙琳才转头看向方启。
“那么，下一步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这么豪爽？这次不打算和我谈谈价钱了？”
方启有些讶然，伊芙琳如此直白的询问，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以往每一次合作，这女人可都是要和他讨价还价的。
“这可是我对于合作伙伴的信任，这么久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伊芙琳眉梢微扬，言语之中带着一点不正经。
这招对于正常男性或许有些用处，但对方启来说这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用处不大。
“你手上还有多少有生力量？”
“怎么？对我的家底这么好奇？这可是很机密的事情，代价很贵哦。”
“好奇也有一点，不过更多的还是为了后续安排，这不是小事，我需要计划一下。”
“唔，这几年生意不错，我又招了一些人手，大概二三十万人吧。”
“这么多？”
听到这个数字，方启真有点惊讶了，二三十万的职业者，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见过一些伊芙琳的手下，该说不说，质量都很高。
“还行，人手太多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老实说现在的人手已经超出我的预计了。”
伊芙琳摇摇头，对此没什么感触，毕竟她还有精灵族作为倚靠。
“这样的话，倒是方便不少。”
闻言，方启微微颔首，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了，他还需要计划一下，稍有不慎，有可能会伤及自身。
天花板上投下的光影似乎移动了一寸，将桌上静置的餐具投影拉长，宛若几柄搁置的冰冷兵器。
柳如烟将一直捧着的杯子轻轻放到桌上，荡漾的水波缓缓平息，像一枚终于落定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