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侍女如往常一般,照例在卯时初刻推开殿门。
端着热水,行至暖帐外,侍女唤道:“陛下?”
帐内传出些许动静,过了小半会儿,属于上官庭的声音响起:“陛下昨日累了,你先下去吧,待陛下起身,我自会照顾好他。”
闻言,侍女愣了愣,随后红着耳朵放下手里的热水:“是,娘娘,奴先退下了。”
关上殿门,侍女缓了片刻,方才转身。
一转身,殿外其她侍女立马涌上前,叽叽喳喳,有些吵闹。
“怎么样、怎么样,陛下起身了吗?”
“瞧仔细了没?皇后娘娘可还好?”
“到我了,到我了!陛下和娘娘真的睡在一块了吗?!”
“他们没有打起来吗?”
“让让,快让让,你们谁踩住我的裙子了!”
“我……我的鞋!”
场面太过混乱,不免打搅了殿内的清梦。
上官庭怀中,言璟闭着眼皱眉,看着很是不安。
见状,上官庭轻轻捂住言璟的耳朵,将外面的纷扰隔绝。
架起的脚,拖着言璟的身\/子\/慢悠悠地\/晃动\/,像是摇篮,上官庭小声安抚:“睡吧,睡吧。”
半刻后,言璟的眉头渐渐平缓,再度陷入深睡。
虔诚地在眉心落下无痕的一吻,上官庭看着言璟笑道:“这么多年,一个人辛苦了,我的阿璟。”
待言璟睡醒,睁眼看到的便是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安静地看书的上官庭。
暖洋洋的太阳裹着他,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热热的。
等上官庭抬眼,与趴在床边望着他的言璟,视线撞了个正着。
像从前一样,上官庭立马放下书,起身走向言璟。
言璟伸出手的同时,上官庭早早地准备好,十分自然地牵住他的手。
相握着的两只手,一只手借力,一只手习惯为他使劲。
“什么时辰了?”虽被拉起,但言璟还跪在被褥上,他的身子也顺势靠在上官庭的怀里,“你等很久了吧。”
因为新婚,言璟理所应当地拥有了几日属于自己的时间。
上官庭托住言璟,将他抱起放在腿上:“有阿璟在,总是感觉什么都不够。”
听着上官庭的心跳,言璟说:“四年里,我总做梦,但是我记性不好,睡醒后又总是忘记。”
一边说,言璟一边揪住上官庭的衣襟,攥进手心里揉啊揉:“唯独昨夜的梦,我没有忘。”
“我梦见了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可我肯定,那个人是你。”
遇到上官庭之前,言璟一度以为,他的人生会是一潭没有意思,没有波动的死水。
直至见到上官庭的那一刻,死水潭边长出了一棵小树。生根发芽,表面上的小树并不能算得上茂盛,而在看不见的泥土里,树根却早已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是比小树本身要大上许多圈的错综复杂。
是上官庭的出现让言璟明白,他的心脏是健全的,它依旧能去跳动,甚至去爱一个人。
无论是十一年前,还是四年前,亦或是四年后的现在。
即使失去所有记忆,那片湖的水面仍能倒映出属于它的树。
就像既然看不见所谓的容貌,言璟的心会告诉他,他是谁,他爱谁。
至此以后,在爱上官庭的这件事情上,言璟不会再有任何否定和迟疑。
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
上官庭伸手,想要拭去言璟眼角的泪痕,可伴着他的动作,眼泪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
上官庭明白,他都明白。
于是上官庭只是抱着言璟,不说话,安静地陪着他。
他们错过的日子,远比在一起的日子要长很多很多,多到上官庭曾以为,他的一生不会再有言璟的存在,这所谓的美好、幸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自己的臆想中侥幸得到了一场汹涌的爱。
言璟停止哭泣,用力回抱住上官庭,掷地有声道:“我肯定,我喜欢你,我爱你。”
一个哭完,轮到了另一个哭。
上官庭的哽咽里透着委屈:“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
言璟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知道。”
今日的墨发,是上官庭为言璟挽起的。
戴的是上官庭当年所赠的那顶玉冠,还有玉笄。
对于玉冠和玉笄,言璟并无印象,他甚至连上官庭是从何处把它们寻出来的都不知。
不过,在等上官庭去取玉冠和玉笄的时候,言璟无意找到了被上官庭藏起的金冠。
一眼,言璟便知道这是给他的。
只因为这顶金冠,无一处不是按言璟的喜好所制,大到冠首的腾龙,小到流苏的金链。
过后的某日,上官庭突然发现,他藏起来的金冠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