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发广场顶楼。
夜风卷着江腥味灌进领口，江来站在天台边缘，像根随时会断的线。
今晚没有下雨，但天依旧阴沉，看不见云层背后的月亮。
他是诱饵。
从之前的事件来看，鬼对祭品的选择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就像第六天的周曼如以及第九天的陈昊，一旦选中，就无法更改。
像极了命运。
蒋微微站在不远处，她穿着一件还算时髦的裙子，脸上有些担忧。
“江来会死，对吗？”蒋微微看着江来的身影，轻咬嘴唇。
她记得陈昊，当时所有人都拼尽全力想要将陈昊保下来，但最终还是差了一步。
如今，鬼的能力越来越强大，他们虽然做好了部署，但，真的能赢吗？
旁边，赵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江来，还是因为在黑暗时候的一种感动？”
人类情感是自然界中最为复杂的东西。
在赵括看来，女孩对于江来的感情，大概率只是因为处于低谷，急需救赎的一种扭曲心态。
蒋微微很惨，原本美好的家庭，因为鬼而支离破碎。
蒋微微回头看着赵括，眼神认真：“不，你想错了，我……”
只是话还没说完，两人的耳麦中就响起李小燕的声音。
“来了。”
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陌生的身影从消防门后踱出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一个长得还算俊俏的青年，看起来有些熟悉，赵括想起来，似乎在一些电视剧里看见过这张面孔。
一名没什么名气的十八线小演员。
“江警官，等很久了吧？”青年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自信的味道。
江来转过身，把右手往身侧又挪了半寸。
那里别着欧阳给的手榴弹，拉环硌得手腕有点疼。
他望着青年，知道对方被鬼附身了，是个可怜的家伙。
“等你很久了。”江来神色冷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青年笑了，脚步虚浮地往前蹭，鞋跟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响。
他的声音在天台响起，就像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第六天是周曼如，大学生，命格纯净，属木，第九天是陈昊，警察嘛，命格刚烈，属金，至于江警官，你知道你属什么吗？”
“属马。”面对青年的提问，江来的回答有些敷衍。
现在距离还是太远了一些，等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但偏偏这时，青年停住了，他看着江来的眼睛，缓缓说道：“江警官的命格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呢。”
江来，是滔滔不绝，属水。
“所以你们挑祭品，是根据五行来的？”江来挑眉，“挺讲究。”
“讲究？”青年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的追求，人类的存在，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蛀虫，呵呵，只有我们，才配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他猛地逼近，鼻尖几乎要贴上江来的：“你怨这世道，怨为什么要让活人替鬼买单，对不对？”
江来的瞳孔缩了缩。
他确实怨。
怨那些躲在办公室里发文件的领导，怨那些明知有鬼却不肯公布的上层，甚至怨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警察。
怨自己为什么要进入特殊调查科。
“动手！”江来突然暴喝一声，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
他往前一扑，双臂像铁钳般箍住青年，左手死死攥住手榴弹拉环。
金属环刺进掌心的疼，混着肾上腺素飙升的热，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青年的瞳孔在瞬间瞪得滚圆。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江来带着踉跄摔倒在地。
江来叩开了拉环！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自己没有被附身，而且，这青年的瞳孔中，分明倒映着慌乱！
瞳孔里映着江来扭曲的脸，睫毛因为恐惧轻颤，连鼻尖都沁出了薄汗。
“这不对……”江来的大脑嗡地炸开。
“等等！”青年终于找回声音，带着哭腔尖叫，“你疯了吗！这是试戏！导演说在顶楼拍坠楼特写，我就穿戏服来对台词啊！”
“手榴弹！”赵括的嘶吼从耳麦里炸出来。
江来的冷汗刷地浸透后背。
他猛地转身，将青年护在身后，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榴弹抡过栏杆。
“轰”
爆炸声在楼下炸开，火光裹着碎片窜上半空，像朵转瞬即逝的烟花。
整栋楼都晃了晃，天台的水泥渣簌簌往下掉。
“痛痛痛痛痛！”青年蜷成虾米，捂着被江来勒红的腰，“你、你是哪个组的武行？力道这么狠！导演呢？我要找导演！”
江来松开手，后退两步靠在栏杆上。
还是着了道了。
他没想到，鬼居然狡猾到了这种程度，安排了一位演员以试戏的名义前来，让自己这个饵完全浮出了水面。
可是……万一自己被炸死了呢？
江来的瞳孔这瞬间猛地一缩，在麦克风中喊道：“不好！”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李小燕操控着猫咪观察着聚发广场周围的情况，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同一时间操控太多只猫，对于她的精神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真是奇特啊，居然有着发现鬼的能力。”一旁，欧阳看着窗外霓虹装点的城市，叹了口气。
“欧阳警长，”李小燕并没有接欧阳的话，而是头也不回说道，“欧阳警长似乎挺喜欢种绿萝的，我看你办公室里养了很多。”
欧阳的手在身侧顿了顿。
然后笑着说道：“是啊，天天抽烟，总要净化一下空气的嘛。”
“但上次去却闻见了一股腐臭味呢。”李小燕歪了歪头。
“那可能是绿萝烂根了吧，哎，烟吸多了，就算是绿萝也受不了。”欧阳摇了摇头。
“绿萝烂根的味道是酸的。”李小燕缓缓说道。
欧阳没接话。
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慢慢往李小燕身后挪。
就在这时，李小燕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说道：“你不会真把我主人，当傻子看吧，欧阳警长。”
刹那间，黑暗中，亮起了一双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