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多多益善!”
另一人出面对着周阎和煦的笑着。
“哦?”
周阎挑挑眉,讶异道:
“难道郡守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尽起麾下兵卒,全部都带去前线阻敌么?”
“自是如此,周将军,我鄣郡数百万百姓,何其无辜,
一旦让这些邪教的妖人攻占进来,到时候流血漂橹,百姓流离失所,
到时候你我,恐怕会有负皇恩浩荡啊!”
“那这三川之地,又归谁人统辖呢?”
周阎双手放在膝上,转身看向两人。
两人互相对视几眼后,似是有了决断,其中一人拱手,大义凛然道:
“周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位大人你说!”
周阎很给面子的点头,他顺便,让马轩为二人搬来椅子,奉上香茗。
“若我说的,有与大人心意不合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那人抿了口,润了润喉咙,这才正色道:
“以我愚见,大人的路子可是走偏了啊!”
“你不妨详细说说!”
周阎轻轻抬手下压,让铁戊几人稍安勿躁。
这位监军御史侃侃而谈道:
“底层百姓,不过是如同那草原上的牛羊般,
他们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供养肉奶皮毛,让吾等这些牧养他们的父母官吃饱穿暖!”
“是我见识浅薄了,这种说法,还是我第一次听见!”
周阎点点头。
这些底层百姓,不就是跟牛羊差不多么。
吃的是草,还得逼着人家挤奶。
在田地里辛劳了一辈子,临死都没有片瓦遮身,这也是当下现状。
武者的存在,加剧了这种割裂。
就是几十个赤手空拳的百姓围住类似铁戊这种武者,怕是连他的皮肉都无法伤及一处。
所以大乾除了弓箭弩箭这种远程器械外,并不禁刀兵。
好一些的甲胄,至少也在百斤往上了,就是给这些乡间村夫,他们也穿戴不动。
至于指望手中薄如纸的刀兵,亦或是那些削尖了的竹子,还有粪叉一类,又有何用。
除非跟真空老母教那般,以精锐黑骑毁去这些人赖以生存的土壤,
把他们跟驱赶羊群一样带到另一处地方,激发身上血性,
让这些泥腿子变成双眼赤红的流民,如同蝗虫一样,说不定还真能让武者产生畏惧。
毕竟蚁多咬死象,人数过万,多到一定地步,武者实力再强,也有气血用竭的一刻。
“所以啊周将军,你在这三川之地的所作所为,在府城那些有远见的人士眼中,完全就是无用之功,
土地分给这些连武者都不是的人,让他们耕种,这不是白白糟蹋了么......”
这人苦口婆心的继续道:
“以十户人口供养一个磨皮境的武者,那是绰绰有余,
只有把田地给到成为武者的人,才能激发他们身上的悍勇,为你效死啊......”
在他眼中,你对底层百姓再好,这些人也是一盘散沙,作用还不如一队精锐武者来的大。
“可是......”
周阎忽的轻笑起身,看向二人道:
“若无这千千万万的百姓,又哪里来的武者呢,
二位也许不知,如今我在三川之地各处都开设有武堂学堂,
到时候人人可练武,人人可读书,到时候这天下人人如龙,不好么?”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勃然色变。
其中一个更是指着周阎的鼻子骂道:
“周将军,你这是祸乱之源,
要知道,民智被开后,他就会不思进取,心里更是没了对簪缨贵族的敬畏之心,
长久以来,他们哪知尊卑,又怎么会甘心被我等牧养!”
另一人也是怒极反笑,起身看向周阎道:
“周将军,我也不欲与你争辩其他,
若是你日后有了子女,难道会看着他们迎娶、亦或是嫁给那些三代贫寒的泥腿子么?”
他向前一步,再次逼问道:
“你建学堂武堂,反而会加剧这些人心中的野望,让他们目无王法,
以为认识几个大字,手中有杆秃笔头,以为打磨了几年体魄,能窥见武者门槛,
就能与我等平起平坐,你岂不闻龙不与蛇居,凤不同鸦栖!”
周阎摸了摸鼻子,总感觉有被冒犯到。
而这时,铁戊再也听不下去两人的狂吠。
他直接拔出腰间长刀,寒芒涌动的刀刃直指二人,大声驳斥道:
“二位可真是有勇气的很,敢当众羞辱我家大人!”
这话一出,屋内一静。
就连那二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面上顿时就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方才光顾着直抒胸臆,批判周阎这种离经叛道之举,
却是忘了眼前这位周将军,亦是出身苦寒之家,
后来听说从书院出来后,还去当了一段时间的贩盐狂徒。
这种游走在大乾律法边缘的私盐贩子,与那聚啸山林的匪寇又有何异!
可这位的命好啊,不但能以卑微之身入了天府军中,如今更是成了坐拥三川之地的周将军。
而且,他还迎娶了沣城于家的嫡长女、千秋剑阁的真传弟子,那几乎跟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
他俩这一通是骂爽了,可之后要想安稳的离开青原城,还有郡守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又当怎么办呢?
刹那间,二人面如死灰,他们艰难的抬头,对着周阎道:
“周将军,吾等方才所说,可不是针对你,是卑职失言了!”
两人赶忙道歉。
“给我跪下!”
铁戊步步紧逼,长刀近乎夹在了右侧监军御使的脖子上。
而屋内刀兵铮鸣之声,也引得马轩带着亲兵推门而入。
他看到内里剑拔弩张模样,立即带人将两位自府城而来的大人物团团围住。
“原来,府城当中的贵人,居然是这般看我周阎,以为我是什么名不副实的幸进之辈么?”
周阎负手于后,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他知道,这是自己在三川之地,还有黑水城大肆屠戮世家大族后引起的反噬。
不管是眼前二人的无心之言,还是他们指桑骂槐。
至少是让周阎明白了这些人心底里真正的想法,那就是视百姓为猪狗。
可他们又怎么会想到,蚍蜉亦可撼树,
那在灶膛中燃烧的星星之火,未必没有席卷天下,焚尽这些人世代富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