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港岛的电视上，正在播放时事新闻。
昨夜港岛郊区一处废旧厂房，发生严重火拼事件。
电视上记者的原话，疑似帮派之间争斗。
周若虹告诉我，那其中的一伙儿正是李慧所领导的李家最后余孽。
这个时候港岛还未回归，治安也是一言难尽。
更别提早些年的港岛，帮派林立互不相让，管理权在老外手里，可他们毕竟不是自己人，与那些黄毛绿眼的家伙而言，你们怎么争都好，只要不伤害他们的利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那些帮派跟手握管理权的老外之间，也是存在微妙的利益关系。
李慧所在的李家，在二三十年前，在当时的帮派里也有一席之地。
再之后，因为帮派日渐壮大，黄毛们觉得他们的权利被威胁到了，又开始清剿帮派。
那是港岛帮派的一次大洗礼，其中大部分黄毛口中的所谓顽固分子，其实就是跟他们关系不好的，没有给够他们利益的帮派，大多都被清缴了。
一小部分跟他们关系好的，愿意让出利益的，则是得到保全，并且壮大至今，但他们所得利益，很多也都被黄毛拿走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少少部分有些实力的不肯低头，黄毛口中所谓的顽固分子，继续以他们的的方式存在，黄毛干不掉他们，他们也被黄毛打压的很难发展，最后谁也不服谁，就盘踞一方，在港岛的某些地方，是制服也不愿去的，所谓的三不管地带，就跟北方早年的山匪差不多，只不过他们不在山里，在市区。
当然，那一批人里，最聪明的是，是后来从帮派成功转型的。
而这其中，李慧父亲带领的李家，就是其中的翘楚。
特别是李家跟周家联姻之后，李家名声被一点点洗白，除了早年了解李家底细的，后辈很多都不知道李家的出身，很多人甚至以为李家是老牌的港岛豪门。
就是这么讽刺，时间会篡改人的记忆，时间会让一切被抹平。
李家转型三十多年，几乎全港岛都忘了曾经的李家是什么样。
可底子是黑的，无论怎么洗也都没那么干净。
即便是李家从商之后，也都是披着经商的皮，但很多生意都是通过他们以往手段得来。
或许当年的周世君，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跟李慧结婚。
而他俩的结合，在某种程度上说，的确算强强联合。
周家不屑做的事，李家去做，而周家的在各方的关系，又帮助李家成功跻身港岛豪门。
周世君与李慧的夫妻情深，一度被传为港岛佳话。
可也直到周林出事后，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对李家下手，其中周世君出了多少力量，没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李家的覆灭，周世君不是旁观者。
后来，李家一点点被蚕食，公司倒闭，李家的关系网也一点点崩溃。
包括李家唯一的男丁李成业，也被捕入狱，可以说那一刻，李家经营多年的王朝彻底崩塌。
也是在那之后，周世君跟李慧，这对羡煞旁人的夫妻，再也不需伪装，彻底决裂。
就连周辰也因李慧，被周世君刻意疏远。
我清楚的记得，无论是李慧，还是周辰，他们都说过一样的话，周世君下了多年的棋，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演戏，什么夫妻恩爱，什么父子情深，到最后周世君真正在意的只有周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周林铺路。
可事实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看不透，周家的一切都太复杂了。
从前我好奇过，李家都完蛋了，为什么李慧还能顶着周太太的名头，按照正常的复仇，她不该活着，至少不该活在监狱以外的地方。
我以为是周父念着周辰那一层，好歹是他亲儿子的妈。
但这次的事儿出了，我才明白，无论周世君还是周林，他们没有将李慧置于死地，只是因为她身后还有一股势力。
在这股势力没有彻底清剿之前，冒然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每个人都在等，周世君，周林，包括李慧，都在等那个最佳时机。
李慧以她的方式逼周辰与郑家联姻，让他们母子在短时间内站在上风，但她也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想真的走上巅峰，她就必须要除掉周林。
这一次，她只能赢不能输，因此必须倾巢而出，必须破釜沉舟。
而这也正是周林等待的机会，将仇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所以就有了昨夜的火拼，李慧的埋伏，周林的请君入瓮，很难说是谁中了谁的计，总之最后活着的那个才是赢家。
而随着凌晨三点的那声爆炸，这场博弈的输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周若虹的电话打来第一时间，我就带着宋南出发去了港岛。
在这期间，警方已经介入，周若虹联系不上周林，联系周世君同样无果。
原本周氏集团周一的例行会议，也因为重要人物的缺席无法进行。
周若虹带着我一起推开会议室的门，周辰正坐在原本周世君的位置上，显然，他已经想取代他父亲的位置，而她那个妈，为了他儿子能坐在这位置上也是拼了。
看到我俩进来，一部分董事皱起眉头。
“会议室重地，闲杂人等怎么能进来？让她们出去！”
那人推推眼镜，一脸盛气凌人。
下一秒，却被周若虹上前一把摘掉眼镜。
“王文博你近视吗？还戴个眼镜装什么斯文人！你配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娘是谁？”
果然，这人是贱，刚刚我俩进来他在这阴阳怪气的，如今周若虹上去直接骂人，他倒是客气了不少。
“是周女士！我这最近熬夜看文件，眼睛的确不太……”
“熬夜看文件，还是在夜场跟那些小妖精熬夜战斗？姓王的别以为你岳父高升了你就不一样了，信不信老东西出事，你第一个被祭天！”
这周若虹果真有两下子，几句话不只骂的王文博不敢回嘴，连其他人也都变得老老实实。
其实，也难怪周若虹这样，在周氏集团没人比她底气更足，不光彩的说，当年若不是她舍身嫁给老年富豪，如今的周氏就不是这一番光景。
而周若虹的股份也不少，只是因为长久以来李慧的打压，她没有进董事会，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一点话语权没有。
眼见着那位王董事被怼的脸发绿，周世君跟周林又没在，这会开不成了。
周辰朝众人挥挥手“既然这样，会就先散了吧！”
周辰对周若虹其实有点发怵的，其他人走了，他也准备起身。
但这时候，我走到他面前将他叫住。
“周辰，你知道你妈在哪吗？”
我单刀直入，周辰也是一脸的懵。
“你问这干什么？”
比起我的直接，周若虹更加激进。
她上前一把扯住周辰的衣领子“你小子，别在这给我装蒜！怎么的？你想让周家人都死绝了，然后你就可以直接坐上这个位置！小子，我从前只觉得你混蛋，没想到你这么丧尽天良！”
被周若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周辰也是一脸的气愤。
“姑姑你说什么呢？你过分了！”
“呵呵，我过分，还是你过分，你妈过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今早的新闻你没看吗？火拼爆炸，你就一点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辰扯开周若虹的手。
“呵呵，如果我告诉，火拼的两伙人，就是你妈，跟周林，那你还觉得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吗？”
“你说什么？”听到这，周辰整个人脸都绿了。
他第一时间拨打他妈李慧的行动电话，打不通，他又拨打了另外几个可能找到李慧的电话，但结果都一样，不是打不通，就是跟他一样不明情况。
周若虹白了周辰一眼“李慧这个女人，恶毒至极，但对你这个儿子，还真是够意思，给你铺路，让你与郑家联姻，现在为了给你清除后顾之忧，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玩上火拼了！”
这下周辰也慌了，他看看我，又看看周若虹。
“姑姑，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妈什么都没跟我说，她只说想去度个假！”
“度假？我倒希望她去阎王爷那度假！但现在的情况，连警方都不清楚，乱了全都乱了！”
“这……怎么会这样？”周辰一脸的怀疑人生。
本来我还期待能从周辰这了解点什么线索，可现在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该感叹伟大的母爱，李慧恶毒一辈子，对人从未仁慈，只对她的儿子完全不一样。
我看看周辰，看看他刚刚坐着的位置，不禁冷笑。
“呵呵，周辰，这位置你坐的可还安稳？”
“唐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懂吗？这难道不是血肉堆砌的王座？你口口声声爱着的女人杨安琪，还有你们未出生的孩子，甚至你妈，包括周林，可能都是这王座的牺牲品！”
“唐婉你说什么？”
“周辰啊，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妈先是害死了杨安琪，然后又想害周林，甚至你父亲周世君，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坐稳这个位置。那你告诉我，这位子你坐的真的安稳吗？周辰，如果你只想坐上这个位置，就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不想杨安琪的悲剧，发生在别人身上，把你知道都说出来，也许一切还能挽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把推开我跟周若虹，类似的逃的跑出了会议室。
或许一开始周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毕竟是李慧的儿子，真出事了，我不信他一点信息没有。
警局那边来电话了，说找到很多尸体，周若虹紧张的浑身哆嗦赶去警局。
但我没跟着过去，因为我相信，我的周林没那么容易死。
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一切都没完。
我离开周氏之后，并没有真的走远，而是绕了下路，跟宋南一起去了之前蹲点的周氏对面的咖啡厅。
一上午都没动静，直到下午三点，我看到周辰急急忙忙从公司出来。
这个时候，还能让他这样紧张的，肯定不是公司的事，大概率跟那件事有关。
他开车，我打车，就那么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能感觉到，周辰也是有防备心的，他在在路上绕了几圈，似乎也怕有人盯梢。
好在我找的这个司机，是个老油条，早年当过狗仔，后来改行开出租，这方面的事儿门清。
车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期间周辰还换了一辆更普通的家用车。
我差点就被甩掉了，幸亏红灯把他挡住我们才没跟丢。
到了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周辰的车，停在一处废弃的码头附近。
这地方真的很偏僻，如果是我自己，还真的有些害怕，好在这次出来，带了宋南保护，有他我安心多了。
“老板，要不然你在这等着，我进去跟着他！”
我知道他是怕我不安全，但已经到这了，我怎么停下。
我笑笑拍拍宋南的肩膀“你把我自己放着，不也一样危险！”
他想想点点头“嗯，那咱们小心点！”
我俩一起追上周辰的步伐，果然在几百米后，他进了一个废旧仓库的大铁门。
我的耳朵尖，隐约可以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声音，我断定那就是李慧。
我准备报警，可刚掏出大哥大，身边的宋南就突然栽倒在地。
他是被人偷袭打晕过去，等我反应过来，那偷袭的人已经扯住我的胳膊，扔了我的大哥大。
“你这女人，找死……”
眼看着拎起手中的电棍，像刚刚攻击宋南一样要攻击我。
我故意朝路的那头看一眼。
“周林你怎么来了？”
就这一句，那人分神了，他可能是真的以为周林来了。
而我，趁他分神的时候，试图逃离。
可还没跑几步，就跟另一个人撞上。
那人像拎小鸡一样，将我整个人拎起来。
“我认识你，你叫唐婉吧！”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
他掐着我的脖子，下一秒我感觉呼吸被遏制。
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耳边也是嗡嗡作响，连听觉也开始要失灵。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完蛋的时候，大门的方向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
“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