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星城市委办公大楼,依旧在初阳照射下泛着淡淡金辉。此刻,李一凡正站在办公窗前,望着远处高新区方向雾气缭绕的天际线,神情凝重。
扩围改革协调小组刚刚挂牌三天,衡阳、岳阳两地的制度接轨工作便迅速启动,星城市制度改革办的两支骨干团队也已分赴两地,带着星城试点中积累的全部数据与流程设计。
表面看,一切如他所愿。
但李一凡知道,这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
制度由试点变成扩围,所引发的并非全省一致叫好,而是牵动更多原有利益链条,尤其是一些依靠审批弹性空间、信息不对称而生存的“老财派”和“隐权系”。
刚刚过去的常委会上,唐志衡的“扩围需审慎”“不可一蹴而就”的措辞虽然被赵建国强力压下,但李一凡心里清楚——唐志衡不会甘心失利,更不可能就此放弃阻击改革的机会。
而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正是数据。
“陈晓峰,通知市制度改革办主任贾宏业、纪检联络人王志明、财政数据专员刘海涛,上午九点来我办公室。”李一凡转身吩咐。
“是。”陈晓峰应声而去。
不久,一份文件被紧急送至李一凡案头——来自省发改委的信息摘要简报,落款人是副主任卢玉强。这位发改系统的“老面孔”,虽非省委常委,却长期游走于财政、产业、统计之间,素有“数字教父”之称。
文件中,赫然写着一行引人注目的小标题:
“关于岳阳市制度改革数据真实性的初步分析建议”
李一凡扫了一眼,眉头顿时皱起。
——改革办平台显示的数据中,“审批流程时效性”指标为96%,而省审计厅采样数据则显示,仅为83.2%。
两项数据来自不同来源,却被拿出来并列对比,造成“星城模式数据在外地水土不服”的观感误差。更严重的是,这份简报已被送至省委政策研究室,连带抄送了赵建国与许宏志。
“果然开始了。”李一凡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九点整,贾宏业、王志明、刘海涛准时走进市委书记办公室。
“坐。”李一凡没有寒暄,开门见山:“你们看看这份简报,说岳阳试点平台数据有水分,你们怎么看?”
贾宏业是星城市制度改革办主任,此人曾在市发改委任副主任多年,做事极为谨慎。他仔细看完后,道:
“书记,这不是岳阳的问题,而是采样口径的问题。我们平台监测的是改革流程是否在制度路径内走完,而审计厅只看‘立项到审批完成’时间,中间有些项目原本就暂停过。”
“数据不一致不是平台造假,而是统计模型不一致。”
“这份简报是有意曲解。”
李一凡点头,转向王志明:“纪委怎么看?”
王志明原是市纪委书记赵斌的副手,现为改革扩围试点中的纪检监察联络专员。他沉声道:
“我们在岳阳部署的制度保障团队,已全程嵌入制度流程。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实质性篡改数据行为。”
“但……”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但什么?”
“但我们刚刚收到一条匿名举报,内容正是‘平台数据注水’,并提及‘市里有人指使平台按指标做数’。”
“举报有没有提到具体人名?”李一凡眼神骤冷。
“没有,只有一句话——‘一个贾姓市官指令数据优化’。”
贾宏业脸色顿时变了。
李一凡没说话,而是看向刘海涛。
“数据报表你是主责,说。”
“书记,岳阳平台的数据由我带队同步的,我们只用流程自动打点,没有一条手工改动。时间差是因为审批流程与财政系统存在时间戳误差。”
“我敢担责。”刘海涛咬牙说道。
李一凡缓缓点头,随后道:
“我不怕被查,也不怕你们犯错,但我怕的是,有人拿你们犯的错去打制度的脸。”
“下一步,咱们要先下手。”
他环视三人:“三个任务。”
“一、改革办牵头制定《数据模型统一解释机制》,将在省里同步上线,明确不同统计口径、指标含义、评价权重,统一解释逻辑。”
“二、纪委系统联合星城市委网信办,在平台中加入‘过程溯源日志’,每条数据点击可查看背后操作记录和责任人链路。”
“三、财政数据组,明天前提交‘平台数据比对公开说明书’,用图表形式把你们说的‘两个来源、不同统计逻辑’搞清楚。”
“……不能让数据战争,毁了制度。”
“是!”
三人几乎同时起立。
—
两天后。
一份题为《制度平台数据模型解释机制建议(第一版)》的文稿,被提交至省委改革协调组秘书处。
赵建国在深夜翻阅这份文件后,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
“制度最大的敌人,不是反对者,而是模糊性。”
“这次,李一凡,走在了前头。”
—
与此同时,唐志衡正与省审计厅厅长进行一场“闭门座谈”。
“这不是抹黑改革,是对改革负责。”他笑着说,“李一凡把改革当神话,我只是让大家看看真实。”
但没人知道,他手里还有一份来自某地市匿名“制度内部失效”的调研报告……
风暴,在暗涌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