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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任,这么巧。”

毛齐五笑盈盈地看了他片刻,兴奋,却又不慌不忙:“不巧。我是专门来找张副处长的。”

“哦,有事?”

毛齐五不接话,他笑着看了一眼神色惊惧、战战兢兢的陆根泉,问:“这位是?张副处长也不介绍下。”

“朋友。”

“是吗?”毛齐五不置可否,又瞄了眼张义脚旁的皮箱,“什么东西?看起来很贵重啊。介意我打开看看吗?”

“没这个必要吧?”张义故意显得神色紧张。

这幅表情让毛齐五很满意,怀疑了张义这么久,今天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说不定皮箱里面装的就是电台。

“我看很有必要。”毛齐五盯着张义,似笑非笑,“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说着,他退后一步,对身边的便衣打个手势。

随即,两个便衣上前控制住陆根泉,开始搜身。

另外两人朝着张义走过来。

“你们干什么?我是自己”陆根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试图挣扎,却被两个便衣紧紧钳制住,话未说完,就被一巴掌抽在脸上,瞬间选择了认命,任由便衣在身上摸索。

这边,两个便衣,一人黄包车夫打扮,一人脖子上围着围巾,赫然是一直监视张义的那两位。

两人持枪快步上前,道了一句“张副处长,得罪了”,便迅速缴了张义的枪,一人警戒,一人拿起了皮箱,而张义则一直冷眼看着。

围巾男打开皮箱,只见几根金条和一叠美元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不由怔住了,他求助地看向毛齐五:“.毛主任。”

便衣一脸困惑错愕的表情让毛齐五心里不由一沉,他快步上前,只一眼,脸色便阴沉下来。

突然“啪”一声将皮箱合上,变脸如翻书,挤出一个僵的笑:“老弟,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张义的一张脸已是冷若冰霜。

毛齐五赶紧说:“老弟,都是自己人,我就实话实说了,督查室接到线报,说有红党在中央饭店交接情报”

“我是红党?”

“这怎么可能!”

“那红党人呢?”

“没发现,想来是情报有误。”

“是吗?”张义不置可否,没再看他,将目光看向陆根泉,说:“这位是陆先生,戴老板介绍给我的,自己人。”

“啊!”毛齐五一脸诧异,连忙呵斥手下放开陆根泉,上前握着他的手,赔着笑说:

“原来是陆先生,误会,误会,在下毛齐五。”

陆根泉此时还未回过神来:“毛,毛主任,你好。”

“什么毛主任,叫我齐五就好,陆先生受惊了,快请坐。”毛齐五笑容可掬,亲自帮他拉开椅子,让陆根泉寿受宠若惊,不待他说点什么,毛齐五已指着刚才抓他的两个便衣呵斥道:

“杵着干什么,还不给陆先生赔礼道歉!”

两个便衣立刻低头哈腰:“对不起,陆先生,您的脸没事吧?”

“没事,没事。”陆根泉连连摆手,脸上火辣辣的,但毛齐五和便衣的姿态让他很满足。胆战心惊了那么久,突然他想哭,原来被当成自己人是这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论及长袖善舞,还是毛主任独领风骚。”

听到这话,毛齐五心里暗暗叫苦,张义这边还没有解决呢,他看着面无表情坐着的张义,想说点什么,又斟酌了一下,才说:

“老弟,虽说是一场误会,但今天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交待。”

说着一指两名便衣:“马上给张副处长赔罪。”

“对不起,张副处长.”

张义冷言冷语道:“我没空听你们道歉。”

“张副处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一句话却将张义激怒:“奉命,奉谁的命?毛齐五这个乌龟王八蛋的命?就知道窝里横,有这精力,怎么不去对付日本人?难不成怕死?狗屁的命令,我看分明是乱命。”

毛齐五脸色铁青,看着激动的张义,无言以对。

张义说完这话,点上一根烟,突然沉默了,使得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没有人说话,只是相互对望着。

过了一会,毛齐五搓着手干咳一声:“张副处长受苦了,齐五给你赔个不是。”

张义沉默着,并不言语。

毛齐五顿了顿,说:“时间也不早了.”

他说了几个字,张义就打断他:“现在可以将我的枪还给我了吧?”

话音刚落,围巾男慌忙将手枪递了过来。

“这还是头一回被自己人缴了枪!”张义嘲讽笑着,利落地将子弹上膛,一抬手,对准了两个戳在自己面前的便衣,两人浑身一个哆嗦。

毛齐五脸色更黑,急道:“张义,别胡来!”

“不如你和他们换换?”倏地,张义调转枪口,对准了毛齐五。

毛齐五愣住了:“张义,你要干什么?”

他死死盯着张义,头皮一阵发麻,虽说他知道今天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这事情不好相与,但张义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复如此之快,还将手枪对准了自己,还是愕然又惊惧。

“张副处长,别冲动!”

“张副处长,这可是毛主任,别乱来。”

“别开枪。”

“都愣着干什么,手里是烧火棍吗?”

一众便衣目瞪口呆,七嘴八舌说着,愣神过后,齐刷刷掏出手枪对准了张义,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张义对这一切熟视无睹,食指搭上扳机,一脸嘲讽地问:

“毛主任,你说是我的枪快,还是他们的快?”

毛齐五身体僵直,此刻恐惧到了极点,哪有心思考虑这种问题,他可不敢赌命。此刻眼睛瞪得通红,咬紧牙关说:“你别冲动,这次是我老毛对不起你。”

“这可不是第一次。”张义说,“当然,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云义老弟,对不起”

毛齐五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声音发颤说:“别冲动啊,一会我就找戴先生认罚,完了,再上门负荆请罪。今天这事,真是误会——”

“你没机会了。”

话音刚落,只听“咔嗒”一声,撞针发出空响,但子弹并没有射出来。

毛齐五浑身一软,一个趔趄,差点瘫在地上,旁边一个便衣手疾眼快,连忙将他搀住,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后却传来张义肆无忌惮的嘲笑。

“没想到老毛你胆子这么小,哈哈哈,我的习惯是,第一个弹仓不上子弹,看把你吓得,没尿裤子吧?”

说完,他将手枪收起,提起桌上的皮箱,旁若无人地向外走去。

一众便衣噤若寒蝉,战战兢兢避开一条路。

脚步声渐行渐远,但毛齐五的心依旧像过山车一样翻腾着,他黑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一圈一个个臊眉耷眼的手下,暗叹一声,今天这人丢大发了。

他心里说道:“张义啊,张义,这个王八蛋,以下犯上,实在是过于嚣张了,不管你是不是内鬼,军统局都装不下你了。”

春寒陡峭,出了中央饭店,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张义眸光一扫,竟发现饭店不远处的阴影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是陈开颜。

她出神地望着饭店门口,直到张义走到她面前:“你果然在跟踪我。”

“我我只是担心你。”

“虽然是假话,我竟然莫名有点感动。”

陈开颜避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张义说:“回家吧。”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伸手一招,很快就跑过来一个黄包车夫。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一路沉默着回了家。

回到家,张义在沙发上抽着烟,神情严峻地思索着,慢慢地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事,以及后续产生的影响以及应对手段:毛齐五的报复,戴春风的问责,营救被捕同志,还有郑呼和说的“兵不厌诈”.

张义想得出神,陈开颜坐在一旁,犹豫了片刻,问:“想什么呢?”

他嗯了一声,说:“没什么,你快睡吧。”

陈开颜没说什么,目光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一直看着他,在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别样的东西。

同床异梦,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稍前,张义出门后,她就悄悄尾随了上去,看他打了电话,去了中央饭店,然后和一个拿着皮箱的中年男人见面,直至他们消失在包房里面。

她本想靠上去窥探,想办法搞清楚和张义见面的是什么人,这个时候毛齐五带着大批特务来了,她立刻又隐匿了起来。

但接着,料想中的冲突、枪战、被捕并没有发生,见张义一个人出来,她立刻意识到事情出了岔子。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一无所知。

此刻她盯着他的瞳仁,恨不得一下子钻进去一探究竟,把里面包藏着的全部秘密揭开,看看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人是鬼,好完成戴主任交给自己的任务。

二人就这样无声地“较量”了一会,她刚想起身回卧室,却不想张义拍了拍身旁的皮箱,说道:

“不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陈开颜没说话,但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

只见,张义打开皮箱,将里面的黄金和美元放在了茶几上。

陈开颜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些钱,又看了看张义:“哪来的?”

“别人孝敬的。”

“受贿?”

“奇怪吗?大家都这么干。”

陈开颜微愣。

张义看着她,说:“虽然是假夫妻,但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需要钱。”

陈开颜没动。

张义笑了笑,又说:“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花你的钱吧?”

陈开颜犹豫了一会,抽过两张美钞,将其它钱重新推到张义面前:

“两张够了。你都说了假夫妻,亲兄弟明算账,家里的开支,我会记账的。”

张义又将钱推了回去:“在外人面前你现在是张太太,给自己买几件得体的衣服吧,比如旗袍、高跟鞋什么的。”

“嫌弃我给你丢人了?”陈开颜脸色微变,“原来你喜欢那种烫头发、穿旗袍、露大腿的?”

张义觉得莫名其妙,这什么跟什么啊,还有不喜欢打扮的女人?

不待他说话,陈开颜已经起身回了卧室,砰一声将门关上。

夜色迷离。

毛齐五阴沉着脸回到家后,马上接到一个电话,再次出了门。

汽车一路疾驰,最终停在杨家山公馆。

此处位于乡下,是戴老板金屋藏娇的地方。

住在这里的,自然是他的新欢胡蝶。

帮胡蝶“追回”行李后,她已对戴春风有了好感。戴老板作为一个花丛老手,立刻趁热打铁,将胡蝶夫妻从范庄接到中山路161号公馆。

这里,从家具、卫生设施到衣食住行的各种物品以及勤务、服务人员等,一应俱全,全部由军统买单,免费供胡蝶夫妻享用。

胡蝶本是落魄逃难,又是享受惯了的,现在终于过上了久违的熟悉生活,自己对戴老板感恩涕零,有了几分情意。

戴老板稳扎稳打,继续步步为营,每日登门嘘寒问暖,各种特产、鲜花水果变着花样送,使得胡蝶自觉于心不安,欠了戴老板一份“厚债”,报答之情日深。

这时,戴老板又亮出了自己的第四把板斧——利用手中的权利,给胡蝶的丈夫潘有声谋取了一个财政部货运处专员的肥缺,赶着他只身去昆明上任。

商人,在权利面前不值一提,潘有声本就担心自己小命不保,此刻看见捞钱的肥缺,自然乐颠颠去赴任,将老婆委托给戴老板“照应。”

戴老板自然坦然笑纳,为避人耳目,又将胡蝶转移到了乡下杨家山公馆,每日恩爱缠绵。

毛齐五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核实过证件后,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客厅,就见戴春风裹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目光阴沉。

毛齐五一见他,就咚一下双腿跪下:“戴先生,有人要杀我!”

戴春风皱眉望着他,记忆中这是毛善余第三次向自己下跪了。

第一次是他只身奔赴长安营救校长被扣押,毛齐五来探视他。

第二次是求自己同意他和向心影的婚事。

他沉声问:“齐五,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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