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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光下,张义一众人朝他走了过来。

李慕林仔细打量他几眼,一脸意外:“肖主任,你竟然也是日本特务?”

这会他才看清,此人竟是战区机要室主任肖锐。

肖锐抬头意味深长地一笑。

李慕林大声呵斥:“丧家之犬,还不束手就擒?”

肖锐嘿嘿冷笑了两声,慢慢站直身躯,迅捷地将枪口对准了张义,气急败坏地吼道:“去死.”

话音未落,早就虎视眈眈防备他的猴子先射出一枪。

枪声过后,肖锐托着手腕摔倒在地,其他便衣一拥而上,死死将他摁住,给他带上手铐。

肖锐依旧嚣张笑着:“张义,你杀了我吧,我是输了,但大日本帝国的特工是杀不尽的,你们中国人别想.”

“聒噪!”摁住他的便衣见他还敢这么嚣张,立刻一顿拳脚相加,扒下旁边死人的袜子,直接堵住了他的臭嘴,将他押解出去。

望着地上一摞日本特务的尸体,张义皱了皱眉,说道:“打扫战场,所有人验明正身,找出他们的潜伏身份,抄家搜查。”

“是。”李慕林领命,叫来几个便衣吩咐下去。

崔方平崔站长坐在办公室里,看似心静如水地翻着文件。

刘秘书匆匆进来汇报:“站长,枪声已经停了。”

“知道了。”崔方平摆摆手,有些心神不属。

他本回家睡得正香,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惊醒,匆匆驱车来到了站里。

打电话问过之后,才知道不是歹徒作乱,而是有日谍袭击站里的安全屋。

崔方平先是疑惑,接着便是恼怒,张义和李慕林将抓捕的日谍转移到安全屋,这事他竟然丝毫不知,事先也没给他打过招呼,这让他恼恨不已,他堂堂的站长,竟然在张李二人眼中成了摆设不成?

但又能如何?

不说张义,就是和李慕林比,他终究是个外来户。除了将这二人在心里狠狠咒骂一顿外,竟然无计可施。

后来听说宪兵司令部的人去了现场,这份怨怼,又变成了羡慕嫉妒,虽然他不知道攻击安全屋的日谍有多少,但想来数目应该不少,分明是一场由自己“指挥若定”的歼灭战,建功授勋在今日,结果到头来却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你说气人不气人。

“站长,张处长、李副站长他们回来了。”刘秘书再次匆匆进来,关门汇报:“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看来大有收获啊。”

崔站长似

乎心不在焉,头也不抬地问:“有人受伤吗?”

“好像没有。”

“哦。”崔站长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背着手说:

“走吧,看看去。”

张义、李慕林等人在盛气凌人的便衣簇拥下走过来,后边还押着一个戴头套的人。

一路上,值班的内勤争相探头张望,说不出的羡慕。

刚走到楼梯口,就遇见踱着五方步的崔方平带着刘秘书过来了。

“回来了?”崔方平脸上堆起一团微笑,笑道:“张处长不愧是总部来的,才暗杀了吉川贞佐等日谍头目,片刻不得歇息,又是勘破内奸,又是抓到了本地日谍机关长,接着顺藤摸瓜逮捕了关阿月夫妇,今晚更是一举将潜伏日谍一网打尽,实在长了咱们军统的威风,和张处长一比,崔某除了空有年纪,竟一事无成,实在汗颜,羞愧啊!”

张义看了他一眼,笑道:“崔站长过誉了,今晚能够将日谍一网打尽,全靠了李副站长指挥若定,豫站行动队全体外勤兄弟用命,更别说还有宪兵司令部的鼎力协助,才能够出其不意,一举将日谍歼灭,张某不过因人成事罢了。”

“张处长实在是太谦虚了。”崔方平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看向被押解的肖锐,“他是?”

李慕林意味深长地笑笑:“这可是一条大鱼。”

“大鱼?”崔方平愈发好奇。

侍立在他身后的刘秘书心头惊疑不定,毕竟安全屋的地址是他泄露出来的,此刻他最怕的就是有活口,万一此人受不住酷刑将他供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越想,越胆战心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对崔站长说:

“站长,是不是先请张处长、李副站到您办公室喝杯茶,再详谈?”

“好,好。张处长、李副站长,想必你们也累了,我那里刚好有好茶,就请二位移步,先用点茶水润润喉咙,咱们再详谈?对今晚的事,我可是好奇的很呢。”崔方平殷勤说道。

张义和李慕林对视一眼,没有拒绝,应了声好,便吩咐便衣先将肖锐押下去,带着猴子和钱小三,随着崔方平前往他的办公室。

快到办公室时,刘秘书面露殷勤,当着张义等的面,小声地与崔站长说了句什么。

崔方平一拍额头,仿佛恍然之状,笑着和张义等说道:

“张处长、慕林,你们看我,要不是刘秘书提醒,都忘了让总务给你们备些饭食,实在是疏忽。”顿了顿,他吩咐

刘秘书:

“你马上让总务搞点吃的来。”又歉意地看向张义,“张处长,粗茶淡饭,先将就下,等中午,我让翠香楼的厨子过来,好好做一桌地方特色,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张义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刘秘书:“刘秘书太周到了。”又笑着对崔方平说:

“崔站长太客气了,接风洗尘的事明天再说,晚上我们都用过饭菜了,这会不饿,还是先尝尝你的茶吧。”

“那行,刘秘书,快泡茶。”崔方平没发现异常,但张义那一眼落在刘秘书眼中,却实质如刀子扎在他心口,原本就做贼心虚的他,此刻胸口怦怦直跳,额头、手心冒汗。

“是。”刘秘书紧着嗓子,应了一声是,连忙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去收拾茶具。

就在这时,张义却停下了脚步。

“张处长?”

张义笑道:“崔站长,茶要喝,不过在喝茶之前,有件事却要先向你通报。”

“什么?”

张义近前半步,放低了声音,说道:“日寇袭击安全屋的前提是他们知道安全屋的地址,但他们怎么知道的呢?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还是泄密。”

崔方平警惕起来:“您是说,还有内鬼?”

“当然,有确凿的证据。”

“是谁?”

张义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要问问刘秘书了。”

话音刚落,猴子和钱小三已经冲进了办公室,将竖起耳朵偷听的刘秘书扑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崔方平脸色大变,同样后退了两步,右手按住腰间的配枪,目光狐疑地掠过李慕林,又死死盯住张义:

“张处长,你想干什么?”

张义神色不变,沉声说道:“还是让李副站长来解释吧。”

各种念头在崔方平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死死盯住李慕林,眼神中透出惊骇,紧紧攥住手枪,冷声质问:

“李副处长,什么意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会他最怕的就是李慕林狗胆包天,暗中和张义达成了某种交易,先是诬陷自己的秘书是内鬼,然后再将自己牵扯进去,直至将自己掀翻下去,他好取而代之。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狗胆包天!’

李慕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清了清嗓子说:

“崔站长多想了,刘秘书是您的心腹,要不是证据确凿,我哪敢对他下手。”

接着,他看着崔

站长,把刘秘书暴露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要不是张处长料敌于先,我警惕之下做了紧急布置,还真抓不住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此人要是不暴露,猝不及防之下,今晚死的就不是日本间谍,而是我们。当然,我相信这件事他应该是瞒着站长做的。”

人证、物证,证据确凿崔放平听出了李慕林话里的不容置疑,死死盯了他几眼,缓缓将握住手枪的手松开,一字一顿地问:

“你说的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

“唉,这这是为什么啊?”崔方平长长叹了一声,阴沉着脸往办公室里走,“刘秘书啊,刘秘书,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干这种事呢?”

刘秘书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16期,一毕业,就做了崔方平的秘书,算得上是他的心腹。

这时,听到崔方平的质问,他沉默了会儿,自知东窗事发,难逃一死,像是豁出去一样,挣扎着抬起头,直迎着崔方平的视线,惨然说道: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有啥好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看在我曾为党国效忠的份上,放过我的家人,让他们免遭牵连。”

“一人做事一人当?哼,你当得起吗?我怎么就用了你这种吃里扒外的败类,就算养只阿猫阿狗,也养到头了,不说知恩图报,咱做人得有点良心吧?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这种事?说,日本人都许了你什么好处?”崔方平脸色阴沉异常,咬牙切齿,刘秘书越是不说,他越要逼着他说清楚,这事从头至尾都是他背着自己干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站长,你别逼我!”

“无耻!我怎么就逼你了?”崔方平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记耳光抽在刘秘书脸上,吼道:“再不老实交代,我毙了你。”

“站长息怒,有话好好说嘛!”见崔方平又将枪拔了出来,李慕林连忙上前阻止,瞪着刘秘书说,“再不老实交待,我就将你的家人带过来,哼!”

“别!”刘秘书嘴角流血,被强摁着跪在地上,强撑着头,恐视着李慕林,沉默了一会,说道:

“张处长、李副站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所以和日谍暗通款曲,实在是迫不得已!要不是那人反复逼迫,我哪来的胆子背叛党国?可我有把柄落在他手中,要是不按照他说的做,事情被站长知道了,我也难逃一死,为求苟活,我只好孤注一掷.”

听他这么说,

李慕林愈发好奇,全然不顾黑着脸的崔方平,抢先催问:

“什么把柄?”

刘秘书低头,眼神闪过一丝复杂,说道:“.我和站长姨太太曼声的事不知怎么被人知道了.”

“血口喷人!”这句话好似掐住了崔方平的命门,他愣了一会,突然疯狂地咆哮起来。

将官纳妾,按照军法规定--以通、奸罪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当然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由于社会风气、官场潜规则以及律法漏洞,很多纳妾的将官从未受到过实际处罚。

但凡事都有例外,一旦这事落在政敌手中,被捅了出去,必然会遭到严厉处罚。

崔方平的癫狂让李慕林更加兴奋,迫不及待地追问:“曼声?她是谁?”

“够了,你个混账东西,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我!”崔方平额头上青筋暴起,血管突突地跳着,他死死咬着牙,拔出手枪,就要将刘秘书击毙。

“冷静,站长冷静,你先听我说。”李慕林死死将他拦住。

崔方平眼珠子都红了,他咬着后槽牙,枪口顶在李慕林的脑门上:“放手!”

李慕林硬着头皮顶着,露出一个颇具意味的眼神:“站长,事到如今,您是不是回避一下?”

“回避什么?我有什么好回避的?”

“够了!”张义面色不悦地打断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内讧?丢人现眼!”说着一指刘秘书,吩咐猴子和钱小三将他押出去,“此人由我亲自审讯,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不会冤枉任何人。”

说完,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属下赞同,一切由张处长做主。”李慕林抢先说道。

“咳咳咳”崔方平剧烈咳嗽几声,铁青的脸死死盯着李慕林看了一会,收起手枪,一言不语地走到办公椅上坐下,一瞬间,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李慕林盯着他屁股下的椅子看了几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同样转身走了。

崔方平办公室的动静不小,又是深夜,办公楼里的内勤外勤大多听到了喧哗声和怒骂声,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转眼就见猴子和钱小三押解着鼻青眼肿的刘秘书走了出来,更加惊诧、惶恐。一群群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当然也有机灵的人已经意识到豫州站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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