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的阏氏是须卜部落的贵女,有了须卜部落的女子作为阏氏,冒顿单于就有了草原上最大的助力。
草原广袤,每个部落都有自己习惯的草场和自己习惯的游牧路线,也有自己习惯的势力范围。统一的草原就只是从名义上将各个草场各个部落归到大单于名下,但是冒顿的部族既没兴趣也无必要去不同的草场和部落放牧。单于对远方部落的统治,就只是名义上的,最多只接纳贡品,甚至没有税收能力。
匈奴,与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种文明。
须卜部落是匈奴二十四长之一,在草原上势力极大,也世代都在匈奴王庭中占有重要地位。匈奴拥有多个妻妾,之前争单于位射杀的老婆和被东胡索要去的老婆是另有其人,若真是射杀了须卜氏的阏氏,须卜部落也不会和冒顿单于善罢甘休。
阏氏听说汉皇的使者求见自己,而不是求见单于,也有点吃惊。问清楚来人的情形,便召见这位汉皇的使者。
帐篷里燃烧着牛油蜡烛,火苗有一尺长,帐篷里有浓郁的牛羊油脂的腥膻气味。
陈平躬身进入帐篷,在侧面席地跪坐,才又抬起头来看坐在正位的女子。
阏氏穿着宽大的红色袍子,头发梳理成牛角的形状,头发上、脖颈上缀满金饰和宝石。
服饰华丽鲜艳,很是不凡。
“你就是汉国来的使臣?你的名字?职位?你求见我,有何目的?”
阏氏的声音清澈,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韵律。
“臣下是皇帝的护军中尉,曲逆侯陈平。臣下奉皇帝之命前来。知道阏氏是全匈奴最智慧的女子,特地求见阏氏。”陈平在几案上,打开包袱,烛火下,包袱中的器物闪耀着光芒。
金手镯、金戒指、金饼子、珍珠串、琉璃盏……
这个时代,谁能拒绝亮闪闪的东西?
皇帝出行,哪里带了那许多礼品,这些黄金和珠宝,还是临时从将士手中征集而来,是一路上行军所获的战利品。这些黄金珠宝原来的主人命运如何,早已无人知晓。
“我皇帝陛下送给阏氏的礼品、以表我大汉王朝上下对阏氏的仰慕!”
早有仆役将这礼品用大盘盛了,放到阏氏面前。
阏氏伸出素手,抓了一把珠宝,手松开,便听到丁零当啷的声音。
“黄金倒是真的黄金,不过这做工可就一般,也不是成套的珠宝……”阏氏嗤笑,有一些嫌弃。
“臣下来的匆忙,只是临时拣选了一些黄金。若是臣下回到长安,自然有更多精美的成套珠宝可以送给阏氏。”陈平匆忙说。
“也罢。”阏氏把这些珠宝扫到一旁,“看你从这小山上来,军中料想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我就承你情了。说说,有什么要求?”
“我皇帝征讨大汉不臣的韩王,不意遭遇冒顿单于,这必定是韩王信那厮在单于面前进了馋言,让单于和我皇帝之间有什么误会。皇帝并无对单于冒犯之意,两军遭逢,全是偶然,臣下恳请阏氏引见单于,并恳请阏氏看在臣下和我皇帝对阏氏一向仰慕敬重之意,为我们美言。大汉和匈奴没必要刀兵相见。单于如有所需,开口就是,我皇帝富有四海,定能满足单于和阏氏所需……如若阏氏能美言,我皇帝归去,定能备下黄金百斤,珠宝无数,专门奉送在阏氏面前。”
“不要拿玉石来糊弄我。匈奴人马上生活,玉器容易破碎,我们不喜欢。”阏氏拿起一只琉璃杯,在烛火下欣赏着,片刻后放下——“这东西虽然漂亮,也是易碎。我不喜欢。”
“是,臣下回长安,定会备下全套黄金餐具,派专使送呈阏氏驾前。”
“汉人有一种漆器,轻便华美,你看我帐中器具的样式,给我送两套来。”阏氏眨眨眼,这女子倒是个懂行的,漆器轻便华美,又耐用,在长安也是贵重之物。匈奴人直率,不懂得掩饰,竟然直接开口索要。
“好!”陈平并不讨价还价,只是袖中取出毛笔,在口中吮吸一下,就在衣袖上记录了阏氏帐中器物的数量。
看陈平爽快,阏氏也不多说。黄金百斤和成套的珠宝,已经是非常多的一笔财富,先辈的阏氏,也都不曾有这样多的财产,如许多的财宝,就只为了要自己在单于面前说一句话,已经很可以了。
“想好怎么跟单于谈,我这就带你去见单于。”
陈平行了个大礼,表示感谢。
不多时,在阏氏的引领下,陈平已经出现在冒顿单于的面前。
陈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的单于。冒顿单于杀父称王,在胡亥元年成为整个匈奴的单于,如今也不过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单于有一个醒目的大鼻子和一副浓密的胡须,草原上的匈奴人,多是这样的大鼻子大胡子,和中原人的相貌全不相同。
“你是护军都尉陈平?我听说过你,你是刘皇帝的帐中谋士,还有一个叫张良的,据说你们都是了不起的智者!”单于听到陈平的名字,就了然他的身份,甚至还知道张良。单于对中原发生的事情了解很多啊!
“有辱单于清听。”陈平客套了一下。
“我来问你,都说你皇帝麾下最强大的将军和诸侯叫做韩信,据说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灭国无数,用兵如神。怎么这个韩信会被你皇帝追得到处跑,居然来向我求援,这个韩信是不是有点名不副实啊?”
单于虽然能知道张良陈平,却不知道大汉同时有两位韩信。
“我大汉有两位韩信,您见到的是韩王韩信,那位不败战神曾经是齐王,后来是楚王,再后来被贬为淮阴侯。”
“哦?你说的那位淮阴侯韩信,他用兵比起你家皇帝如何?”单于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这个话题怎么说呢?陈平想了一会儿,终于说:“在您营寨东面的这支部队,主帅叫做曹参,之前在齐王韩信麾下,这位曹参只配做一位将军。在您南面,有一支十万人的骑兵此刻应该正向这里赶来,它的统帅叫灌婴,这位灌婴,在齐王韩信麾下,也只配做一个任由驱使的将军。”
“哦?”这个说法就很形象了,显然,按照陈平所说,韩信比曹参要厉害的多。曹参的行军之稳重,带给匈奴人的压力之大,给冒顿单于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韩信这么厉害,你们追击这个韩王韩信,为什么不派韩信来?”冒顿单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