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成为感染者的时候,我过得浑浑噩噩的。
我知道科西切想利用我做很多事,但总是在害怕,他究竟要我做什么?
他是不是打算用些什么手段,让我花这么多时间建立起的感染者通信网毁于一旦?
还是说,他打算让我分裂感染者,让他们分散成城市派和聚落派?
更可怕的一种情况是,他会不会打算让感染者成为新的军队,重新让乌萨斯走入战争?
我只能猜测。灰暗萦绕在我的头上,挥之不去。
但我只能向前走。
有个雪怪,似乎是叫佩特洛娃的,她昨天拿瘤奶炒了油籽,这做法真奇特。味道还挺有趣的。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炸开火星,阿丽娜用银质餐刀将果酱抹在黑面包上,果酱的甜香混着松木气息在暖融融的房间里弥漫。
“那件事...... 我想起来了。”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刀背上的蔷薇纹路,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真快,这都过去两年了。”
塔露拉正将冷掉的红茶倒进铜制茶炊,铜壁映出她眉间若隐若现的伤疤。听到这话,她动作顿了顿。
“战士们传来传去的是真的吗?”
阿丽娜突然凑近,蓝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听说你们把那个废弃城市都炸没了,整个天空都被冰晶和火焰染成了紫色?”
“没那么夸张。”
塔露拉往新沏的茶里丢进两块方糖,瓷勺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声响。
“传言总是会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
她垂眸搅动着茶汤,氤氲热气模糊了眼底的神色。
“我只是把她的源石冰晶烧化了。”
窗外忽然传来孩子的笑闹声,阿丽娜猛地起身,围裙带子扫落了桌上的木勺。她扑到窗边时,发丝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
“萨申卡!不准在结冰的台阶上乱跑,会滑倒的!”
看着雪地里那团裹着红围巾的小小身影,她肩头的紧张慢慢消散。
“看他们这能够自在生活的样子。挺好的。”
阿丽娜倚着窗框,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霜花。塔露拉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木屋,忽然轻笑出声。
“这就是我的职责。”
“真没想到你会自告奋勇去教孩子们。”
阿丽娜转身时,裙摆扫过堆在墙角的课本。
“我记得你以前最烦吵闹。”
“我跟孩子的感情可比跟乌萨斯之间的感情好。”
塔露拉将凉透的面包浸入热茶,忽然被阿丽娜的问题呛到。
“你刚才说你把什么东西烧化了?”
“霜星的源石冰晶。”
塔露拉放下茶杯,杯底在木桌上压出深色的水渍。
“她小队使用的一种法术装置,我猜。”
说到这个名字时,茶炊的蒸汽突然剧烈翻涌,在两人之间织出朦胧的帘幕。
窗外的寒风卷着细雪掠过牧栏,将木栅栏染成毛茸茸的白色。阿丽娜往铸铁炉里添了块桦木,火苗骤然窜起,映得她眼底泛起狡黠的光。
“那可是...... 霜星,她肯定不服气。”
“哈,怎么可能服气?”
塔露拉伸手拨弄壁炉架上的青铜烛台,烛泪凝结的纹路像凝固的火焰。
“她抬手就是一阵冰雾,等我反应过来,半边披风已经冻得硬邦邦的,连关节都转不动。”
她突然压低声音,学着冰刀破空的锐响。
“唰 —— 那冰刃贴着我喉结擦过去的时候,我甚至闻到了雪地里腐叶的味道。”
阿丽娜笑得直不起腰,围裙上的面粉簌簌落在木地板上。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肯定反手就把她的冰刀磕出个月牙豁口。”
“还真被你说中了。”
塔露拉摩挲着剑柄上的防滑纹,金属表面细微的冰裂纹硌着指尖。
“当啷一声 —— 那冰刃和剑相撞的瞬间,连空气都震颤起来。她盯着刀身上的裂痕,睫毛上的霜花都忘了抖落。她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她的刀切出豁口......”
她突然住口,耳尖微微发红。
“咳咳,我可不是在炫耀。”
“明明眼睛都在放光。”
阿丽娜突然提高音量,朝牧栏方向喊道。
“柳包芙!别把脸蛋贴在结霜的木板上,会被粘住的!下节课我就读故事给你们听。
没错,就讲个灰色森林里的鬼魂故事吧......很可怕的故事!去帮老师拿些木屑来,好吗?用篮子装。谢谢你。”
等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跳着跑开,阿丽娜重新坐回摇椅,毛线团在脚边骨碌碌打转。
“然后呢?霜星总不会就这么罢休吧?”
塔露拉望着跳动的火苗,思绪仿佛回到冰天雪地的战场。她缓缓开口。
“阿丽娜,你也知道,这可是霜星。在我还没踏足西北冻原前,她的名字就像凛冬的寒风,能让最桀骜的感染者术师们噤声......”
煤油灯的光晕在墙纸上摇晃,塔露拉望着灯罩边缘蜷缩的飞蛾,忽然开口。
“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把你的名字说来说去。”
她的声音裹着几分调侃,却掩不住眼底的认真。
阿丽娜正在编织的毛线针突然一顿,又轻快地穿梭起来。
“如果有人拿这个名字去威胁别人,我当然不乐意。但要是战士们听到这个名字就想挑战我本人……”
她狡黠地挑眉。
“对我而言倒也算是种认可。”
塔露拉轻笑出声,靴尖无意识地叩击地板。
“和你不一样,霜星可不会接受什么挑战。这样想,你真的把她惹火了。”
“那当然,霜星可不吃这套。当时我把她的冰晶装置熔成水时,她眼里的寒意,比雪国的永夜还要冷三分。”
说到这,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
“她是感染者里顶尖的术师,是能让整支小队以一当十的指挥官,更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战士。”
“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夸人,倒不像你了。”
阿丽娜放下毛线,蓝眼睛里盛满笑意。
“该不会有人觉得你在暗暗较劲?毕竟孩子们都在争论,长大后是要成为霜星那样的强者,还是像你一样的……”
“打住!”
塔露拉猛地抬手,仿佛要拦住某个烫手的词汇。
“这个词我可消受不起。倒是你,阿丽娜,你怎么看这些比较?”
壁炉里的木柴突然爆裂,火星溅在黄铜炉盖上。阿丽娜起身拨弄火钳,橙红的光映得她睫毛都在发烫。
“每片雪花都有自己的纹路,每个人也都有独特的光。”
她转身时,发丝间的银铃铛轻轻摇晃。
“就像你和霜星,谁也替代不了谁。”
塔露拉向后靠去,皮革椅面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仰头望着天花板交错的木纹,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我其实很好奇,霜星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她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总让我觉得……”
她的喉结动了动。
“但愿这世上的孩子,都不必像我一样,在血与火里讨生活。”
阿丽娜的指尖轻轻掠过塔露拉袖口磨损的金线刺绣,声音突然柔软下来。
“你也很有教养,知道吗?”
塔露拉猛地别过脸去,耳尖却在阴影里泛起薄红。她盯着窗外掠过的雪雁,指节捏得发白。
“我说过,不愿意提这事。”
铸铁炉的余温渐渐消散,阿丽娜将毛毯往塔露拉膝头又拽了拽。
“...... 塔露拉,你说我们拼命守住的这片土地,会不会终究还是要把他们推进更荒诞的命运里?”
“够了,别再说这种丧气话。”
塔露拉突然按住阿丽娜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她腕间的银镯子。
“你明明知道 ——”
“所以我才要当老师啊。”
阿丽娜反握住那只带着剑茧的手,毛线针在指间转出细碎的光。
“哪怕只能教会他们辨认可食用的和有毒的植物,哪怕只能让他们在风雪夜记得把靴底的冰碴敲掉......”
“我的‘老师’当年可不会教这些。”
塔露拉忽然笑了,眼角却凝着一丝苦涩。
“她只会用皮鞭指着地图,让我们记住每一条战略要道的海拔...... 不过现在我懂了,你是说霜星或许也曾经......”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目光落在阿丽娜发间晃动的银铃铛上 —— 那是今天早上萨申卡非要给老师别上的蒲公英形状小装饰。
“谁知道呢。就像雪花不会落在同一片瓦上,没有哪个感染者的脚印会完全重合。”
阿丽娜的声音像融雪后的溪流,带着独有的温润质地。她指尖抚过摇椅扶手上的木纹,那里还留着某个孩子用蜡笔画的歪扭太阳。
塔露拉忽然将剑柄重重磕在地板上,金属与木质的碰撞声里带着几分少年气。
“那场架打完后,我整整三个月没敢睡懒觉。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剑,连法术吟唱都要对着冰面反复校准 —— 你知道吗?有次我对着湖水解冻,竟把整块冰面劈成了棋盘格。”
“所以呢?”
阿丽娜忍俊不禁,毛线针在指间转出虚影。
“总不会是霜星夸你进步神速?”
“她啊......”
塔露拉的耳尖突然泛红。
“鼻尖冻得通红地站在训练场边,等我练完整套剑式才开口,说我的火焰‘像没断奶的幼狼一样冒火星’。”
她模仿着霜星冷冽的语气,却在尾音里泄了气。
“不过倒也承认,我的剑确实能碰到她的衣角了。”
阿丽娜刚要开口,却见塔露拉突然攥紧了茶杯。阳光穿过结霜的窗棂,在她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切出明暗交界线。
“后来......撑到她气消了。”
她的喉结轻轻滚动。
“但霜星说,这件事她做不了主。”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能说了算。”
阿丽娜的声音忽然轻下来,仿佛猜到了什么。
塔露拉沉默了片刻,壁炉的余烬在她瞳孔里碎成金粉。她终于开口,语速却慢得像踩过雪地。
“就像你说的这样,是的。在我们这场斗殴结束后没过多久......那天的雪特别大,大到连远处的钟楼都成了模糊的灰影子。然后......”
她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还留着某种灼热的触感。
“从漫天风雪里,走来了一个............人。”
她的声音忽然哽在喉间,像是被自己未曾说出口的词汇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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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感染者,还能有安稳的生活,在工作之余也可以看漫画打游戏......曾经觉得只存在于幻想里的生活居然真的可以实现。或许我也可以实现更多幻想吧...
——绮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