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却未露出半分喜色,反而眉头拧得更紧。他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魏军退去的方向,夜风掀起他染血的披风,像是一面残破的战旗。“莫要轻敌。”他背对着宋宪,声音里浸着冰霜,“夏侯渊与戏志才设伏平原,这盘棋……才刚开局。”
“下去好生安排,今夜三倍岗哨,严防魏军袭营。”赵云转身时,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
宋宪心头一热,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转身离去时,听见身后传来羊皮纸展开的窸窣声。
赵云坐在案前,就着摇曳的烛光,提笔在信笺上疾书。墨汁浸透竹简,字迹凌厉如枪:“戏志才现于平原,夏侯渊虚晃一枪,此局凶险……”他顿了顿,笔尖在烛火上微微颤动,最终写下:“望军师速谋良策。”
将密信仔细卷好,火漆封印后,他招来一名亲卫。“务必将此信送至中山,交给庞军师。”他盯着亲卫的眼睛,字字如铁,“人在信在,若有闪失,军法处置!”
亲卫胸膛一挺,接过信囊绑在腰间道:“小的万死不辞!”话音未落,已飞身上马,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赵云望着漆黑的天幕,远处隐约传来更鼓声。他摸了摸腰间的龙胆亮银枪,冰凉的枪柄传来熟悉的触感。这场与戏志才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中山郡与渤海郡边界的新军大营内,牛皮帐在夜风里簌簌作响。青铜灯盏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将庞统与侯成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仿佛两尊凝固的剪影。案几上摊开的羊皮地图被烛火烤得微微卷曲,红蓝标注的兵力部署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侯成攥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笔尖凝着的墨珠坠落在\"平原\"二字上,晕开一团漆黑。他喉结滚动,打破帐内令人窒息的寂静:\"不知赵将军那边怎么样了?\"话音里裹着难以掩饰的焦虑,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层层夜幕,看见平原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庞统轻摇鸦青羽扇,嘴角勾起一抹从容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里都浸着成竹在胸的笃定:\"子龙英勇善战,且沉稳,对付些许魏军,不足为虑。\"羽扇划过空气,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仿佛将所有不安都驱散。
侯成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将狼毫掷在案上道:\"军师所言极是!\"他起身踱步,青铜护腕与剑柄相撞发出清响,\"等赵将军拿下平原,届时夏侯渊怕是该慌了,咱们就给他来个关门打狗,瓮中之鳖!\"说到最后,他猛地抽出半截长剑,寒光映得脸庞泛起兴奋的潮红。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报!赵将军亲卫求见!\"尖锐的通报声刺破夜色,惊飞了帐外栖息的寒鸦。
庞统手中羽扇微顿,与侯成对视一眼。\"立刻召见!\"他沉声道,语调里多了几分凝重。
浑身浴血的亲卫跌跌撞撞扑进帐中,膝盖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溅起一片血花。他怀中紧抱着的密信染着暗红血迹,像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庞统见状,赶紧询问道:“汝怎么了?”
亲卫回应道:路上遇到一对魏军斥候,发生了一场小型的遭遇战,在下等人奋力厮杀,成功将对他斩尽杀绝,不过,咱们也损失了六名兄弟。随即亲卫地上赵云的密信。
庞统疾步上前,指尖触到密信的瞬间,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全身。展开信笺的刹那,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羽扇\"啪\"地合拢,在寂静的帐内格外刺耳。
\"赵将军那边情况如何?\"庞统声音沙哑,喉结剧烈滚动。
亲卫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声音哽咽:\"损失了三千多人马,暂时无碍。赵将军已经退守呜犊河西岸,目前还没有任何行动。\"他的铠甲缝隙里渗出鲜血,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
庞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汝下去吃饱饭食,包扎伤口,若是无碍的话赶回去告诉赵将军,让他坚守一段时日,吾很快便赶回去。\"待亲卫拖着疲惫的身躯退下,他瘫坐在帅案前,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发生何事?\"侯成凑上前,目光落在庞统攥得发白的指节上。
庞统抬起头,脸上交织着震惊、懊恼与不甘道:\"夏侯渊根本就没有来渤海,只是派了一支人马打着他的旗号来了渤海而已!他本人还在平原,并且与戏志才设计埋伏了子龙。\"说到\"戏志才\"三个字时,他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下唇。
\"赵将军情况到底如何?!\"侯成抓住庞统的肩膀,声音发颤。
\"子龙警觉,还未完全进入伏击,只是损失了三千多人马。\"庞统按住侯成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不过,在呜犊河背水一战,他亲自断后,将损失降到最低,如今退守西岸。\"
侯成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喃喃道:\"赵将军果然英勇善战,末将佩服...\"话音未落,却见庞统眉头紧锁,羽扇在掌心反复摩挲,脸上写满忧虑。
\"军师,接下来咱们该如何?\"侯成重新起身,腰间佩剑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夏侯渊的军师戏志才谋略过人,不好对付。\"庞统起身踱步,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子龙让吾领军前去支援。\"
侯成立刻抱拳:\"末将这就去集合人马,赶回平原!\"转身欲走时,却被庞统一把拽住。
\"不急。\"庞统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眼中寒芒闪烁,\"夏侯渊打了咱们一个伏击,怎么说,咱们也得还回来不是。\"
侯成一愣,随即凑近:\"军师的意思是?\"
庞统附在他耳畔低语片刻,声音轻得如同夜风。侯成先是瞪大眼睛,继而露出狞笑,眼中杀意翻涌:\"末将明白,这就去准备!\"
待侯成离去,庞统独自站在帐中,望着摇曳的烛火陷入沉思。戏志才的智谋、夏侯渊的狠辣、赵云的困境...种种思绪在脑海中翻涌。他缓缓展开地图,指尖划过呜犊河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夜风呼啸着灌进帐中,吹得地图猎猎作响。庞统握紧羽扇,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他知道,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即将展开,而他,绝不会让夏侯渊与戏志才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