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没响我就醒了。不是突然惊醒，是像泡在温水里慢慢浮上来的清醒，眼皮还沉，但耳朵已经能捕捉窗外的动静––公鸡打鸣，远处的工厂机器轰鸣声还有客厅里挂钟秒针走动的细微“咔嗒”声。
我闭着眼数了十下，才掀开被子坐起来，后腰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像有根细针轻轻扎着，不尖锐，却让人没法忽略。
这不是突然有的毛病。没当家庭主妇前，我在工厂里的时候忙到半夜，提几十斤的东西也不觉得重，每天来回走一万多步也不觉得累，周末还能约朋友逛半天街。现在呢？每天不过是擦桌子、拖地、做饭、给孩子洗校服，可身体像被悄悄换了零件。
早上弯腰捡地上的玩具，起身时得扶着沙发缓两秒；切菜久了，右手手腕会发麻，得甩甩才能继续；晚上给孩子讲完故事，往床上一躺，浑身的骨头都像在轻声叹气。
我对着镜子涂护手霜时，总忍不住捏捏自己的胳膊，以前这里是紧实的，现在软塌塌的，虎口处还有道浅浅的疤痕，是上次削苹果时不小心划的，当时忙着给孩子盛饭，随便贴了片创可贴，后来就留下了印子。
走进厨房时，天刚蒙蒙亮。我习惯先烧一壶水，看着水流进壶里，咕嘟咕嘟冒气泡，心里也跟着踏实。打开冰箱，里面码得整整齐齐：最上层是孩子的牛奶和酸奶，中间是昨天买的青菜和排骨，最下层是冻着的饺子，怕哪天没时间做饭应急用。
我拿出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蛋清和蛋黄滑进碗里，搅拌时手腕又开始酸，我换了只手继续，脑子里已经在想今天的早餐：孩子要吃煎蛋配吐司，老公喜欢喝粥，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煎蛋的时候，油溅到了手背上，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没像以前那样喊疼。以前在工厂干活不小心扎一下都会委屈半天，现在好像对疼痛的耐受度变高了。我用凉水冲了冲手背，没管它，继续把吐司放进烤箱。烤箱“叮”的一声响时，孩子们的房间传来了动静，我赶紧把早餐摆上桌，刚摆好，孩子就揉着眼睛跑出来，扑到我怀里喊“妈妈”。
送孩子们去学校后，我回到家开始收拾。客厅的沙发上扔着孩子的绘本和玩具车，茶几上有昨晚喝剩的牛奶杯，地板上能看到几处饼干屑。我先把绘本一本本摞好，放进书架最下层——那是孩子能够到的高度，然后把玩具车放进收纳箱，再拿着抹布擦茶几。
擦到牛奶杯时，我愣了一下，杯子里还剩一点牛奶，已经凉了，杯壁上结了层薄薄的奶渍。我想起以前自己喝咖啡，总要用纸巾把杯沿擦得干干净净，现在却连自己的杯子都很少认真洗。
拖地时，我喜欢把窗户打开，让风进来。风里带着楼下桂花树的香味，吹在脸上很舒服。拖把在地板上划过，留下一道道湿痕，又慢慢变干，像我一天的时间，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
拖到卧室门口时，我看到老公昨天换下的衬衫扔在椅子上，领口有淡淡的汗味。我拿起衬衫，放进洗衣机，倒上洗衣液，按下开关。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很规律，我靠在旁边的墙上，看着滚筒里的衬衫转来转去，突然有点走神。
以前我也有很多漂亮的衬衫，每次穿之前都会熨得平平整整，喷一点香水。现在我的衣服大多是宽松的家居服，方便活动，也不怕弄脏。上次朋友约我吃饭，我翻遍了衣柜，才找到一件稍微正式点的裙子，穿上后发现腰那里紧了一圈，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胖了。
朋友见到我时，说我“看起来很温柔”，我知道她没说出口的是“你好像变了很多”。吃饭的时候，她们聊起工作上的事，聊新项目，聊客户，我插不上话，只能低头吃菜，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中午我给自己煮了碗面条，加了个鸡蛋和几片青菜。面条煮得有点软，我却吃得很香。吃完后，我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没看几页就困了。以前我很少午睡，总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却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因为下午还要接孩子、做晚饭，不休息一会儿，晚上就没力气。我靠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好像回到了以前。
醒来时，已经两点多了。我赶紧起来，整理了一下客厅，然后去接孩子。孩子看到我，兴奋地跑过来，举着一幅画给我看：“妈妈，这是我画的你！”画上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扎着马尾，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人。我蹲下来，抱着孩子，心里暖暖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孩子牵着我的手，叽叽喳喳地跟我说学校的事：“今天老师夸我画画好看了”“小明今天带了糖果，分给我一颗”“我明天想带点东西也送给他”。我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他一句，他的声音像小铃铛一样，让我觉得很幸福。
回到家，我先陪孩子做完作业。他喜欢玩积木，每次都要我跟他一起搭房子。搭房子的时候，他会把积木递给我，说“妈妈，这里放一块”“妈妈，你搭得太高了”。我按照他的要求搭，看着一块块积木变成一座小小的房子，心里很有成就感。
玩了一会儿，孩子说饿了，我就去厨房准备晚饭。今天晚上吃排骨炖玉米，我把排骨洗干净，放进锅里焯水，然后捞出来，放进砂锅里，加了玉米、胡萝卜和姜片，倒上热水，慢慢炖。
炖排骨的时候，我开始择菜、洗菜。青菜很新鲜，叶子上还带着水珠。我把青菜切成段，放在盘子里，等着排骨炖好。老公回来的时候，排骨刚好炖好，满屋都是香味。他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我，说“辛苦了”。我转过身，看着他，他脸上带着疲惫，却笑着跟我说今天工作上的事。我帮他拿了拖鞋，让他先去洗手，然后把菜端上桌。
晚饭的时候，孩子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说“妈妈做的排骨真好吃”。老公也夸我手艺越来越好了。我看着他们父子俩，心里满满的，好像白天所有的累都值得了。吃完饭，老公主动去洗碗，我陪孩子看了会儿动画片，然后给他洗澡、讲故事。孩子躺在床上，听着故事，眼睛慢慢闭上，很快就睡着了。我帮他盖好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轻轻带上门。
回到客厅，老公已经洗完碗了，正在看电视。他看到我，说“过来坐会儿吧”。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靠在他肩膀上。电视里在放一部老电影，我们没怎么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老公说“你最近好像瘦了点”，我笑了笑，说“可能是累的”。他握住我的手，我的手很凉，他的手很暖。我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突然觉得很安心。
晚上十一点多，我洗漱完躺在床上，腰酸的感觉又上来了。我揉了揉腰，想起今天一天的事：早上的早餐，收拾房间，接孩子，做晚饭，陪孩子玩，陪孩子睡觉……好像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一天就过去了。我拿出手机，翻了翻以前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笑得很灿烂，眼神里有光。现在的我，虽然看起来温柔了很多，但眼神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知道，当家庭主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身体会累，心里也会有失落的时候。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还在工作，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每天充满活力？但每次看到孩子的笑脸，看到老公疲惫后回家的安心，我就知道，我做的选择没有错。
身体的变化是看得见的，腰酸、手麻、长胖，但心理的变化是看不见的。我变得更有耐心了，以前遇到一点小事就会着急，现在却能平静地处理孩子的哭闹，处理家里的琐事；我变得更懂得珍惜了，珍惜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光，珍惜另一半的陪伴，珍惜家里的每一个小细节。
窗外的月亮很亮，透过窗帘照进房间，洒在地板上。我闭上眼睛，听着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很平静。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会有新的忙碌，也会有新的幸福。我知道，我的日常很平凡，像一杯白开水，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这杯白开水里，藏着我对这个家的爱，藏着我最真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