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轩对伊斯塔露的回答并不意外,倒不如说,这一切都是他计算好的。
“我当然知道,毕竟你们自身的价值值得你们冒这个险,但现在你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
“你也知道,契约中并没有你的戏份,这场战争你一旦参加,就相当于违背的契约,允许你出手救人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忍让了。”
“可既然你已经现身,那在凡人眼中,超越神明的你们,那高高在上的你们,又该以怎样的方式收场呢?”
影轩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他轻轻地抚摸着下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紧盯着伊斯塔露,似乎想要看穿她内心的想法。
对于伊斯塔露接下来的决定,影轩充满了好奇。他不禁开始想象各种可能的情况,心中暗自揣测着她会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如果伊斯塔露选择参战,那么她就等于违背了与他人的契约。这样一来,影轩便可以摆脱原有的束缚,不再需要遵循那早已规划好的事情。
他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这片大陆上肆意妄为。
然而,如果伊斯塔露决定不参战,而是选择直接带着若娜瓦逃离现场,那么人们对于天空岛上那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将会瞬间破灭。
敬畏和崇拜也会在瞬间土崩瓦解,这无疑会给整个大陆带来巨大的冲击和变革。
影轩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凝固的时空之上。他抛出的两个选择,每一个都带着剧毒,直指伊斯塔露和天空岛存在的根基——规则与威严。
伊斯塔露那由时光沙砾构成的身影,在影轩猩红目光的注视下,仿佛变得更加虚幻缥缈。
那两轮旋转的时之沙漏,速度似乎放缓了一瞬,映照出无数破碎又重组的可能性光影。她“看”着影轩,那并非实体的目光穿透了空间,也穿透了影轩精心构筑的陷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漠然。
“影轩……”伊斯塔露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时间长河深处传来的回响,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你以深渊为棋,以众生为子,步步为营,将我们逼入此等境地。这份心机与力量,确实……令人侧目。”
她的话语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这份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影轩感到一丝异样。这不是猎物入网应有的反应。
伊斯塔露的目光微微转向下方圣火竞技场,扫过玛薇卡绝望中带着一丝希冀的脸庞,扫过重伤的队长和昏迷的因,扫过无数仰望着天空、信仰正在崩塌边缘的纳塔战士。最后,她的“视线”落回影轩身上。
“契约,是维系秩序的基石,是约束力量的藩篱。”伊斯塔露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我现身,是为救赎同袍,此乃契约所允,并未逾越。至于你口中的‘参战’……”
伊斯塔露的投影微微抬起由时光沙砾构成的“手臂”,指向影轩,指向下方的大地,指向这片被深渊气息玷污的天空。
“我,时间之执政伊斯塔露,于此宣告:”
“我并未介入尔等凡尘之战端。我所行之事,仅为收回迷失于深渊侵蚀的同袍——死之执政若娜瓦的最后真灵,维系提瓦特生死法则之平衡。此乃吾之职责,亦在契约框架之内。”
“深渊之主影轩,汝之力量,汝之野心,汝所掀起的这场浩劫……皆为提瓦特命运长河中必然涌现的‘劫数’之一。此劫之终局,非吾所能,亦非吾所愿强行干涉。时间自有其流向,命运自有其轨迹。”
“吾之使命,是守望时间的流转,记录命运的刻痕。而非……替代凡尘众生,做出属于他们的抉择,承担属于他们的因果。”
随着她的话语,构成她身体的时光沙砾骤然爆发出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光芒!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时间法则之力!光芒笼罩之处,时间仿佛被剥离出来,形成了一个独立于战场的、短暂而绝对的时间泡。
在这个时间泡的中心,一缕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灰败光点——正是若娜瓦最后残存的一丝真灵——被时光沙砾温柔地包裹、牵引,迅速没入伊斯塔露的投影之中!
做完这一切,伊斯塔露的投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透明、消散。
那两轮时之沙漏最后旋转了一次,映照出的不再是过去与未来的碎片,而是影轩那冰冷的身影,以及下方纳塔大陆上无数双或绝望、或茫然、或信仰崩塌的眼睛。
“影轩,你的棋局,你的‘胜利’……已然达成。”伊斯塔露最后的声音如同消散的叹息,回荡在影轩的意识深处,也回荡在每一个仰望天空的生灵灵魂之中,
“但请记住,深渊吞噬的,终将是深渊本身。而时间……会见证一切。”
话音落下的瞬间,伊斯塔露的投影彻底消散,连同若娜瓦最后的那缕真灵,一同归于虚无。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只有一种彻底的、如同从未存在过的抽离感。
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玛薇卡眼中的希冀之光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茫然。
队长抱着半昏迷的因,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
纳塔的战士们,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曾经支撑他们的、对天空岛至高无上力量的信仰,在伊斯塔露那近乎冷酷的“守望”宣言中,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破碎。
天……抛弃了我们?
天……只是旁观者?
天……甚至不敢与深渊正面一战?!
绝望、愤怒、被抛弃的冰冷感,如同瘟疫般在残存者心中蔓延。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信仰的崩塌。
“哈哈哈哈哈——!!!”
影轩那冰冷而充满绝对掌控感的笑声,如同破开死寂的丧钟,在圣火竞技场上空轰然炸响!这笑声中没有得意忘形,只有一种将一切尽在掌握的、睥睨众生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