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破碎虚像
那不对劲。
即便是并没有如之前的一文字则宗一样，窥视到鬼丸国纲隐藏在血色眼瞳下的异常，只是隐约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幽邃深黑，也能自鬼丸国纲如今显露的，对待大典太光世的生疏态度里，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而如果再结合大典太光世说出的那句，‘还能看得到我吗’，以及鬼丸国纲作为回应所说出的，并非是一直以来的亲昵称呼，而是说了全名的‘大典太光世’……这份异常便抵达了完全无法隐匿的程度。
鬼丸国纲，至少眼前的这位鬼丸国纲，怎么想都是绝无可能对身边的这位大典太光世，露出如此疏远的态度来才对的，毕竟，就以这俩之前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
指望眼前这位鬼丸国纲疏远大典太光世，简直就和指望源氏兄弟那俩能做到当哥哥的别天天表现得跟老年痴呆一样记不住自己弟弟或者其他刃的名字，而当弟弟的那个能别张口闭口全是兄长一样，属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事件发生或者遭了人渣毒手，便绝无可能的那种。
所以当鬼丸国纲表现出这种古怪的疏远态度，便实在是很难让人和刃不担忧他是否是出了什么问题。
尤其是，大典太光世在听到鬼丸国纲用全名而不是更亲昵的‘光世’来称呼他的时候，露出了……近乎面如死灰一样的表情？
……不是哥们，虽然大家都觉得你俩指定有染，而且你俩也表现得和那种重力系小情侣没什么差别，但你也不至于真的上演这种，这种……就，鬼丸国纲只是称呼改了你就露出这个表情也未免太……（地铁老人手机.jpg）
“为什么会……”大典太光世的手掌依旧按在鬼丸国纲的肩上，像是恐慌又像是不愿相信一样的颤抖着，“阿槐……”
“……鬼丸国纲，才对吧，”困惑的神情，自那只虹膜表面原本还存在着模糊的人形轮廓，但此刻只剩下空无的血色眼瞳中，逐渐的产生，“阿槐……不是用在这里的称呼吧？”
“你有点，奇怪……”鬼丸国纲的目光逐渐变得审视了起来，但由于那只血色眼瞳一副根本没有任何影像映射其上的模样，便只令看到那眼瞳的他者心生寒意，“为什么会……阿槐的称呼……不应该是，鬼丸国纲才对……参数错误？”
对大部分旁观者而言无法理解的词句混在破碎的言语里，从鬼丸国纲的口中吐出，却让之前回避了鬼丸国纲注视的一文字则宗悚然一惊，接着闪电般抬头，对着大典太光世怒目而视，“你不是……你不是说！只要……”
“？吵起来了……所以果然是参数错误吗……”鬼丸国纲先是有些困惑的侧头，接着又恍然一样的点头，然后自顾自的陷入了思索一样的，垂下了眼帘，口里也跟着吐出了更多奇怪的词句，“鬼丸国纲……鬼丸国纲是……奇怪……数据缺失……那之前又是怎么……”
有些局促的捏起的手掌，于是便凸显出了泛白的骨节，惶惑的神情在那目光跟着微垂的眼中一闪而逝，“我……明明……奇怪……”
困惑，不理解，难以置信，惊怖，多重且混乱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杂糅到了一起，随后涂抹到了那张苍白的脸上，将原本要从口中吐出的词句尽数扼杀，又凝固住了那张本就缺乏血色，现在更是惨淡到了，用面如金纸来形容都算轻的面容。
……
鬼丸国纲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把沙利耶迦的分神退走前所说的，他寻到了自己的弱点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直到他忽然的，从己身上察觉到了，像是被投入水中溶解的糖块一样，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鬼丸国纲的身上开始剥离脱落，并迅速的溶解消散，无法挽回。
然后便是，如梦方醒一样的，感到了震怖和惶惑。
我不是鬼丸……我是鬼丸……我是鬼丸国纲……我不是……我是●槐……我不是……我是阿槐……我不是……我是……锟斤拷烫烫烫屯屯屯？！
错乱的字符，崩裂的形象，以及最后骤然间垮塌，只剩下虚无的，漂浮在半空中的词组和被线条圈起的不规则空洞，来表明眼前是什么的，混乱景象。
我是……啊，对了……我是……我是玩家……是正在……正在名为《刀剑online》的这款全息游戏里正常的完成日课，结果却因为霉运，遇到了来碰瓷的，触发奇遇的，名为一文字则宗的家伙，然后……
啊，对，那家伙居然在试图关心我？奇怪……作为游戏内的奇遇Npc，多少也太智能了一点吧？而且什么叫……单纯的，担心我？我是玩家欸……玩家有什么可……
我是玩家吗？我真的，是玩家吗？明明无论是血液的腥气也好，内脏的触感也罢，又或者是受伤时的疼痛感，都真实到了古怪的地步……我真的是，在玩一个游戏吗？
困惑，茫然，奇怪的，微妙的情绪，如此的，在心底升起，甚至把耳畔的呼唤都异化成了无法理解的杂音，但好在，至少字幕还是有的，只要认真看着作为剧情提示的字幕，就可以……
剧……情？好奇怪，作为剧情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些？
我记得，《刀剑online》这款游戏里的背景……是在瀛洲的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天竺风格的东西……新的联动？还是我又错过了什么……唔……让我看一下剧情回想……
？等一下，队伍里的大典太光世（剧情角色），还有小次郎（川隅），三日月宗近（异色眼\/奇美拉），虚无僧（？\/毗那达？\/八俣远吕智其四分之一）……是什么情况？一文字则宗呢？我差点赔了一条命进去才救回来的一文字则宗……
……黄名？有试图转红，但是最后稳定在了黄名，连一文字则宗手里的一文字聚合体也……我干什么了就突然黄名了？！明明队伍里其他角色都好好的，为什么你突然黄名……
大典太光世在喊我……奇怪……为什么用那么亲密的称呼……是我认识的人扮演的吗？不对啊……明明是剧情角色……而且会叫我阿槐的人……
就算要称呼的话，也应该叫我现在的游戏Id吧？虽然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从鬼变成鬼丸国纲了……但是也应该……
……奇怪……太奇怪了，阿槐的称呼……明明是已经……大典太光世作为游戏角色是怎么……难道是参数错误，导致游戏读取了我的记忆吗？
好奇怪……明明看不清，只能看到标着大典太光世的，被线条圈起的不规则空洞，似乎是陷入了僵直，但为什么……为什么感觉心脏……是没吃药的缘故还是……奇怪……游戏内滞留时间……
明明应该，已经被闹钟唤醒了才对……为什么还在游戏里……而且游戏里的角色……为什么会看不到建模？
而且队伍里的角色……自己吵起来了？明明是一些连建模都没有的……为什么会吵起来？所以果然是参数错误了吗？看一下之前的游戏记录……欸？奇怪……数据缺失？那我到底是怎么……怎么一路把剧情推进到……
茫然的，低下头，但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和其他空泛的，由线条圈出的不规则空洞一样的东西，而是人的，我的，属于游戏角色，鬼丸国纲……不，不对……这是我的……是我的手……
无论是捏起手掌时，从关节处传来的轻微响动，还是苍白皮肤下，顶起皮肉的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时的模样……是我的手，就连皮肉上茧子的位置都……
我……我明明……明明只是在玩游戏而已……为什么会……奇怪……
这真的，真的是游戏吗？这种粗制滥造到连贴图都没有，建模更是只有贴了标签的空洞的游戏……我……
我是……我是玩家……我是角色名称鬼丸国纲的玩家……我……我是……
“阿槐……”
奇怪……为什么又……为什么又能听得到……是系统修复……还是参数异常终于被发现了？不管是哪一个……总之……总之……我得……我得下线才行……滞留在游戏内的时间已经……已经……
“阿槐！”
我必须要赶快……所以为什么会在游戏里滞留这么久……如果不快一点的话……会被打视频电话过来的……没有吃药也没有吃饭……会被要求住院的……不行……住院就绝对……我得下线……
欸？登出键……奇怪……为什么字幕……游戏菜单也开始……
发生什……
“阿槐！停下来！阿槐！看着我！看着我阿槐！”
什么？你是谁？这么亲密的称呼……你想要被我害死吗？被我的不吉，连累着一起……大典太光世……啊，是游戏内的剧情角色……那更应该离我……你为什么知道阿槐的称呼？你为什么会叫我阿槐？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用爷爷的手法……
断线的，混乱的，过电的，嘈杂的，尖锐的，灼烧的，冰冷的，疼痛的……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一片虚无，一片空洞的，逐渐被渲染上色彩和温度，却令人感到恐慌的虚无。
“阿槐……阿槐……”轻声的，恐慌的，颤抖的，带着些鼻音的，呼唤的声音。
映入，映入眼帘的是……
“……光……世？”迟缓的，变调的声音，振动声带，通过骨传导的方式，将声信号转译成了能理解的东西，随后是被视觉所捕捉到的，肤色惨白，唇角溢血的面容。
那张有着猩红眼瞳的面容，在听到光世的呼唤后，于是艰难的，牵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的，染血的笑，但就算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也似乎打破了什么平衡一样，激得那本就因为失血而惨白的面容，因为痛苦而骤缩了一刹，随后从口中呕出血来。
腥甜的，血液的味道，湿滑的，血液的触感，柔软的，温热的，还活着的血肉，还有……还有……
恐怖，难以理解的恐怖，混着惊惧一同，强烈的，捶击着胸膛内跳动的心脏，于是目光便迟滞的，试图以那张明明仍在呕血，却努力作出无事表情的面容为起点，向下挪动。
“阿槐……阿槐……”像是只会，又像是只剩呼唤这个称呼的力气一样，梳着半遮面的斜刘海的男人，颤着染血的唇，用因为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猩红眼瞳，投来了制止的目光。
他不想……光世，应该是叫光世的男人，他不想让我向下看……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阻止我？
捏在后颈处的手掌，愈发的无力，最后甚至顺着颈子滑落，擦过那虽然有革带覆盖，但仍旧有大片皮肉裸露在外的脊背。
很奇怪的，本来应该因为脊背被触碰而应激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从原本被捏着后颈放松下来的状态，又一次紧绷了起来，甚至在那从脊背上擦过的手掌指腹处，略微粗糙的触感刺激下，产生了仿佛过电一般的感觉。
“阿槐……”光世的声音变得微弱，阻止的力气也逐渐消退，情况看来是十足的不妙了，我必须，我必须……
“啊……啊……”
短促的，破碎的，无法理解的喉音，以及称得上冲击性的，好似落下的重锤一般敲在颅脑上的……
映入眼帘的，称得上恐怖的画面……
光世原本是白色的，如今已经被血色浸透的制服，还有，还有将他重创到这个地步的，破开皮肉，自腹部避开了肋骨，最后没入了胸腔的，此刻正攥着某个跳动脏器的……
我的……鬼丸国纲的……阿槐的……被他……被光世……努力抱住的……被血液浸透了的……
“我……我……”
明明是加害者，却在被受害者安抚的，茫然而又无措的，属于不吉者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