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丸国纲一向是对自己的运气很有自知之明的,幸运对他而言,基本上是只在别人那里见到过的,如同某些网红零食商家搞宣传时整出来的卖家秀一样,属于是永远不可能到手的,仅供参考的存在。
毕竟无论是鬼丸国纲那和散装差不多的,根本找不出多少完整片段的过去,还是相对比较清晰的,作为人类而活的那几十年,幸运二字,都是和鬼丸国纲称得上完全绝缘的东西——买饮料从来没中过再来一瓶,抽奖也从来只有谢谢参与的人是这样的。
如果所谓的不幸,从始至终都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鬼丸国纲其实也并非不能接受,毕竟作为低物欲,兴趣爱好也基本为零,参与社交更是得别人主动的那种人,这种顶天也就是玩抽卡游戏次次吃满大保底程度的所谓不幸,对他的生活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但偏偏,偏偏这份所谓的不幸,从来就不是什么抽奖永远不中,或者抽卡次次吃大保底这种程度的东西,而是始终满怀着恶意的,针对着所有敢于靠近鬼丸国纲的人和存在的诅咒。
不然的话,本质上是因鬼丸国纲而死的那些存在的执念聚合后产物的大典太光世,也就不会诞生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毕竟,如果想要在神秘被世界意识主动舍弃了的世界,以执念之身留存下来,光有执念是完全不够的。
即便忘却过往和自我的本质,但自身存在本身就是神秘的鬼丸国纲心中,同样存在的那一份并未割舍的执念,以及数量众多的,怀有同一执念死去的死者本身,才是大典太光世这一个体,得以成型的根本原因。
也正因如此,鬼丸国纲当初才会在明明没见过大典太光世的情况下,对大典太光世的突然出现和接近,不存在半点戒备和探寻。
那不仅是因为大典太光世身上有着鬼丸国纲所熟悉的那些,曾因他而失去生命的存在的气息。
更是因为大典太光世确实是如他所说的那般,是完完全全因为鬼丸国纲才得以存在的,由无数因鬼丸国纲而产生的死亡和执念一同,自神秘被摈弃的世界中孕育出的特例。
但是,作为特例,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想,获得了形体和自我的大典太光世,在成为了活着的存在的同时,其本身更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罪证,反复的提醒着鬼丸国纲,他带来的不幸与灾厄,究竟葬送了多少生命本该拥有的未来。
只是想一想就发自内心的觉得恶心,想要呕吐,害死了那么多无辜者的人,真的有资格这么活下去吗?真的有资格接下那些死而复生者即使隔了世界也试图传递过来的,对此身的关爱吗?
大典太光世的存在就是一场凌迟,反复的把过往的伤痛翻出来,血淋淋的摆给鬼丸国纲看,嘲弄他想要忘记过往的行为,哪怕大典太光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确确实实是一直在基于希望鬼丸国纲能够幸福的信念而行动,但鬼丸国纲自己过不去这个坎。
他确信自己坏掉了,可能在比检查出问题要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坏掉了,不然为什么甚至会在明知道自己是浑身恶孽双手染血的恶鬼的前提下,还期望着自己不配得到的幸福呢?这太丑陋……也太恶心了。
鬼丸国纲无端的想吐,想为自己居然在回到这个本该是自己原生世界的地方后,居然一度生出了自己或许能得到幸福的念头而呕吐。
他自以为在断绝掉大部分和外界的接触后,应该没有再伤害任何存在了,结果到头来,一文字则宗竟还是因为他,而被牵扯进了世界意识对他的谋划。
只要意识到当初的所谓游戏世界,对于自己和一文字则宗而言,实际上是真实的小世界,那么或许本来就有所猜测,只是压在心底不愿细想的那件事,就再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当初因为一念之差,险些放弃了救治一文字则宗的行为……从根本上来说,不就是他差一点就又一次的,害死了因为他而卷入不幸中的存在吗?
而既然这个结论因此被证实,也就意味着……一文字则宗其实本来根本不会在重伤濒死的情况下,来到异世界,他本该有更好的,被他人发现并搭救,而不是被抛在自己当初的据点门口,孤零零的等待着鬼丸国纲回返,并做出救他的决定……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鬼丸?”
冷不丁的,一个熟悉的,但是怎么想都不应该在此处出现的声音,忽然的,从呆愣着,基本上只是下意识进行着本来预定好要进行的,将刀剑们的残灵,寄托在如今被修整好形状的,各自对应的本体碎片里的行为的鬼丸国纲身后,响了起来。
于是便像是受惊的猫,却又像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罪犯,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审判之时一样,释然中却又多少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
映入眼帘的……是某个在听到声音的一刹,就已经确定了身份的,似乎是因为着急赶来而有些气喘,握着折扇的腕上,则多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表面涂了哑光漆料,但仍能看出金属与机械结构的手环的,有着枯黄发丝与灰绿眼瞳,面上有着裂隙与金属锔钉的受害者。
眼下正在从自己面上裂隙里冒出来,按着那些颤动着想要从脸皮上脱落一样的锔钉的肉色触须的簇拥下,顶着真·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用那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瞳孔如蛇般细长的眼,阴沉的瞪过来的,一文字则宗。
“你不会又开始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因为你不配合那个天杀的世界意识,于是召来了灾厄,所以我当初才会拖着快碎刀的身体倒在你那个本丸前吧?”
一文字则宗,在表情愈发阴森的同时,近乎磨牙一样的从唇齿间挤出字句,“我倒还真不知道,你的自我贬低与内耗心理,甚至已经到了能让你产生,你能隔着世界影响到我和小子们共同做出的决定的错觉……”
“即使因过去种种,自认并不称职,但我也依旧是福冈一文字的始祖,是名为一文字则宗的刀剑的聚合体,结果在你眼里……我们福冈一文字,也不过是被你所谓的不吉牵连,才沦落到这般田地的可怜虫?”
鬼丸国纲本就僵硬的身体,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僵硬了不少,表情也显出些无措来,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的意味,“不是……我不是……也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
“是没有,还是因为我和大典太终于逮到机会,找上了门来,所以现在不敢那么想了呢?”一文字则宗得理不饶人,俨然一副非要追究到底的模样,“嗯?鬼丸国纲?”
一文字则宗大抵是真的气狠了,他近乎是一字一顿的,把鬼丸国纲的名字念了出来,灰绿色虹膜正中的蛇瞳,也跟着散发出愈发阴冷的气息,甚至隐约可以窥见有浅红的鳞片,自他眼尾破皮而出。
“我没……光世?!”鬼丸国纲甚至顾不得那点挥之不去的郁气,就张口欲要解释,结果却在下一刻被一文字则宗话里那句‘逮到机会找上了门来’给骇得眼都睁圆了些,人也跟着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好去看本来站在身侧的……
“别乱动,阿槐,”轻柔的,并不算大的声音,在覆盖着触感微冷的金属铠甲的手掌捏住后颈的同时,自鬼丸国纲的耳畔响起,“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乖一点,站在这儿别动。”
僵硬的身体在后颈处那实在是过于熟悉的力度,以及抓按下,失去了紧绷的力气,放松到了近乎松弛的地步,然而明明身体如往昔一样的放松了下来,但鬼丸国纲的精神却一反常态的感到不安,颅侧的鬼角也有些要因为应激而伸长的趋势。
大典太光世只说了这一句,就再没出声,反倒是一文字则宗阴着那张看上去不太似人的脸,向着鬼丸国纲身侧伸出了手,接过了一个箱体侧面贴着红十字的金属手提箱。
“麻烦几位最好在我们处理完鬼丸的问题之前保持安静……”
一文字则宗的目光扫过了因为自己和大典太光世的突兀出现,以及之前存在的光世在大典太光世手伸过去之后从人变成了一振带鞘太刀,被大典太光世挂回空荡荡的腰间而大受震撼于是看上去像是脑袋宕机了一样的几刃。
那阴冷的,好似蛇类一样的目光,重点盯着一旁按着额角的极化前大典太和道誉一文字看了看,之后才继续用压低了也仍旧含着怒火的,像是毒蛇一般阴恻恻的声音,继续说道,“因为我和大典太现在……非常火大。”
那张绮丽的,然而却以颧骨为分界线,在向下的皮肉上遍布裂痕与肉色触须,以及金属锔钉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比最初的皮笑肉不笑,要更扭曲一些的笑容,两侧的唇角被触须牵拉着向上,形成了一个锐利且可怖的弧度。
“万一不小心迁怒了谁的话,就不妙了……不是吗?”
恶寒,十分有九分的恶寒,如果不是环境不对,再加上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场的几刃恐怕就要应激得抽刀出来,和那个虽然自称是一文字则宗,但实际看上去更像是什么蛇属的妖鬼一样的男人打起来了。
即便是因为另一块碎片而对一文字则宗目前情况有所了解的道誉一文字,也在见到一文字则宗眼下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模样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连身形都差点消散了去。
但一文字则宗,还有背对着其他刃,正以一种过于没有距离感的姿态,将自己近乎贴在鬼丸国纲背后,并伸手控制着他的大典太光世,却像是完全意识不到异常一样的,旁若无人的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咔嗒。
金属的手提箱被掀开了盖子,一文字则宗随后伸手进去,拿出了几支贴着标签的,盛着无色透明液体的安瓿瓶,还有同等数量的一次性注射器,并一瓶生理盐水,同时向还在控制鬼丸国纲的大典太光世发问,“咪达唑仑、地西泮、盐酸氯丙嗪还有氟哌啶醇,用哪一个?”
“全部,拿注射器分别取液,之后兑生理盐水,每一支都取满最大的十毫升容量,然后我来注射,毕竟阿槐的血管不好找,你来多少要浪费点时间。”大典太光世的声音仍旧是轻柔的,听起来并不像是多恼怒的样子,但一文字则宗却拧紧了眉。
“你认真的?这几个可全是镇静类药物,川隅给的还是按付丧神体质计算的药量,从中任取一支,都能放倒一个极化后,灵力充足的满练度刀剑了,你要全给鬼丸用上?!他可是人类,药物使用过量的话,会出人命的!”
“全部,这种剂量对阿槐来说,甚至达不到普通人进行治疗时推入的正常剂量的效果,但川隅拢共也就给了这么多,不能再强求别的了,”大典太光世毫无迟疑,甚至半点动摇都没有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更何况,我也没指望这些药物能像对普通人那样药到病除。”
大典太光世顿了顿,然后对虽然不理解但是到底还是把扇子往腰际的披巾里一别,开始按着大典太光世的要求去磕安瓿瓶配药的一文字则宗继续说道,“我的根本目的,只是想让阿槐停止他的胡思乱想。”
“阿槐的大脑……说好听一点,那是个挺有脑子该有模样的器官,说不好听一点……那就真的只是有个脑子的形状罢了,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的脑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区域,都是有着非常严重的,同时具备重复性和陈旧性特征的器质性损伤存在的。”
大典太光世似乎是哼笑了一声,明明是仍旧轻柔的声音,但是怎么听都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冷意,“虽然一般检查的话,根本检查不出问题来,毕竟他的脑部基本上没有一处,不是重新再生过的产物,但残留下来的神经活动异常还是根深蒂固,所以这种情况下……”
“想要阻止阿槐的无端联想继续发散下去,并让他能好好听人说话,自然有且只有进行药物注射这一个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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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mo,这里是西门酱dasu,鉴于不是所有读者都有看作者的话的习惯,也不是所有读者都能正常显示作者的话,所以今天挪到上面来说两句(深吸气)
呜呜拜托了请给西门酱点互动吧qAq瓦达西真的很需要大家的互动支持来证明自己不是在单机tAt点催更固然好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可以踊跃的发表段评,哪怕只是在章末最后一段写句催更也好啊qAq(摆碗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