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
“夫人!夫人!”
侍女惊慌失措地掀帘奔入堂内,语气急促得几乎破音。
“谢公子来了!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前门!”
“什么?”魏夫人眉头猛地一皱。
魏宁一脸惊恐,“母亲,他怎么会突然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魏夫人看了一眼神色惊惶的女儿,“现在不是乱了分寸的时候。”
“他若真掌握了实证,早去刑部了,怎会亲自登门?多半是试探,也可能只是敲打。”
“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跟我出去,切莫露出一丝破绽。”
她吩咐侍女,“把正厅收拾干净,再命厨房送些热茶上来。”
旋即回头看向魏宁,“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魏宁咬了咬牙,点头应下。
魏府主院。
魏夫人携魏宁款款而来。
当她们转过垂花门的那一刻,魏宁脚步顿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只见院中青石台上,谢景立于光影之中,而他的身后,是一袭青裙的黎笙。
魏宁心头猛跳,眼睛立刻一红。
她怎么来了?!来做什么?耀武扬威吗?
她情绪激动,几乎要冲上前,却被魏夫人一把稳稳扣住了手腕。
“冷静。”
魏夫人低声呵斥,脸上却仍维持着镇定的笑容。
魏宁不情不愿地闭嘴,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被魏夫人带着走上前。
“谢公子。”魏夫人温声寒暄,“深夜登门,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谢景却并不回礼,右手一抬,拿出了那个琉璃瓶。
瓶中细虫盘旋游动,幽幽泛着青光,诡异至极。
魏夫人唇角抽动了一瞬,却还是强撑着笑意。
“这是……?”
“情蛊。”谢景眸光凌厉,“魏夫人应该比我更熟悉吧。”
“谢公子这是何意?我实在不明白……”
魏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带上来。”谢景轻声吩咐。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被侍从压着走进来,正是桂香斋的掌柜。
“说吧。”谢景声音不重,那掌柜却被这两个字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魏二小姐,是魏二小姐命我……命我将情蛊混入糕点之中!小人原本不敢,可她拿出魏夫人的手书,说此事是夫人允准的,小人这才……”
魏夫人脸色难看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谢公子。”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开口,“你……究竟想怎样?”
谢景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琉璃瓶,缓缓出声。
“我要雌蛊。”
魏夫人和魏宁几乎同时睁大了眼睛。
魏夫人抿紧唇,并不想就这样交出雌虫。
谢景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
“魏夫人,你要想清楚。”
“这事若传出去,京中贵女给朝廷命官下情蛊,魏宁可还会有婚事?”
“京中还有人敢跟魏家交际吗?”
“还有你夫君的官位……”
“我交,我交。”魏夫人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从鬓边滑落。
她还想说什么,可对上谢景那双漠然平静的眼睛,话却哽在喉咙里。
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谢景拿捏住了。
魏夫人抿紧唇,不情不愿地吩咐侍女去取雌蛊。
谢景见状,毫无预料地再次开口。
“对了,还有一事。”
魏夫人抬头,心头一紧。
“桂香斋的点心,确实不错。”谢景抬眸看她,唇角含笑,“我很喜欢。”
魏夫人的脸色彻底僵住。
“谢公子此言是……”她强撑着开口。
“铺契。”谢景淡声开口。
“我要桂香斋的所有铺契。”
魏夫人手指在颤。
桂香斋在京中已有二十年光景,二十家分铺,皆在魏家名下,不仅是体面生意,更是魏家往来交际的重要场所,牵涉甚广。
但现在,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筹码。
半柱香后,侍女捧来雌蛊的密匣。
另一名管事将桂香斋所有铺契收拢入锦匣,连同印鉴一并呈上。
谢景接过,眉眼微弯,语气温和得像春风,“多谢魏夫人。”
他转身,将木匣递给黎笙。
黎笙接过时,还没从先前的惊愕中回神。
可谢景脚步已迈出,她只得赶紧跟上。
两人并肩离去,少年身影挺拔清朗,少女衣袂飘然。
魏宁看着那两道身影越行越远,脸色越来越白,眼眶越睁越红。
“母亲!”她猛地站起身来,失控喊道,“你看他们,怎么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魏夫人脸色铁青,怒声低喝:“闭嘴!”
魏宁委屈得眼泪直往下掉。
魏夫人沉着脸,眉心紧皱,眼底尽是惊惧。
她未曾料到,一个刚及冠的少年,竟有如此深沉心思。
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能在如此年纪,就做到了这种高位。
魏夫人握紧袖中直冒冷汗的手,“从今日起,打消对谢景的所有念头。”
魏宁怔住,“母亲——”
“闭嘴。”魏夫人厉声打断她,“我们魏家,惹不起他。”
“一个情蛊,他都能叫你我连反口的余地都没有。”
“你若再去招惹他,不止是你,连你父亲、整个魏家,都会被你的愚蠢陪葬!”
魏宁心中惧意渐起,嘴唇发颤。
——
马车缓缓驶出魏府,车厢内一时沉寂。
黎笙坐在谢景对面,轻声开口:“你不打算报官?”
“不打算。”
谢景倚在车壁,神色平静。
黎笙语气中有些不解,“可这是用情蛊,若是你真的吃下去了……她谋害朝廷命官,应当论罪才对。”
谢景目光落在她身上,“我没中蛊,没有实质性后果,就没有确凿罪证,最终大抵也是不了了之。”
而现在的结果,他是满意的。
谢景转动着手中的琉璃瓶,眸色微深。
黎笙看着那瓶蛊虫,“你打算怎么用它?”
谢景淡声,“还没想好。”
他顿了顿,忽而认真看向她,“这次,多亏你。”
黎笙低头笑了一下,眼波流转,顺势道:“那我们乌黎族的事……”
“想都不要想。”谢景出声,“这是两回事。不过我可以在别的地方帮你。”
黎笙哼了一声,偏过头小声嘟囔道:“小气鬼。”
谢景轻笑。
——
谢景回到王府时,天已全黑,主院却还灯火通明。
远远望去,廊下纱灯笼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他跨进厅门时,屋内人纷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