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曾经不是这样的。
曾经的奥丁，也是一个心系众生的神明。
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慈悲，他的手中握着永恒之枪冈格尼尔，不是为了征服与毁灭，而是为了守护与平衡。
他是阿斯加德的众神之父，是九界的守护者，是无数生灵心中的信仰与希望，他的名字，曾被吟游诗人传颂，被凡人虔诚祈祷，被神明敬畏仰望。
但自从那一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奥丁站在阿斯加德的至高王座上，俯瞰着九界的众生。
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地表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但那一袭白衣的出现，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仙人......
这两个字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奥丁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他从未触及的境界，是他无法理解的力量，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与不甘。
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从那天起，奥丁的心中燃起了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他渴望力量，渴望超越，渴望向那个身影证明
——他奥丁，配得起神王之位！
他开始寻求更强大的力量，甚至不惜与克苏鲁融合。
他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就能摆脱那个梦魇，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然而，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克苏鲁的力量如同一把双刃剑，既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强大，也悄然侵蚀着他的心智。
不知从何时起，奥丁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那股力量。
克苏鲁的低语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扭曲着他的思想，腐蚀着他的灵魂。
他的独眼中，智慧与慈悲逐渐被疯狂与冷漠取代，永恒之枪冈格尼尔不再是守护的象征，而是变为了征服的工具。
他曾经的信仰与希望，早已被他亲手埋葬在深渊之中，他也不再是那个心系众生的神明，而是一个被力量与野心吞噬的傀儡。
很可笑，对吗？
但这就是奥丁。
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急于向他的父母证明自己。
他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堕入黑暗，只为得到那个人的认可。
然而，他从未想过，自己所做的一切，在那人眼中，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木偶戏。
他或许会戏谑地笑一笑，兴许还会鼓鼓掌，仿佛在欣赏一场无聊的表演。
而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奥丁的挣扎，奥丁的野心，奥丁的堕落，不过是尘埃般微不足道。
他的骄傲，他的痛苦，他的疯狂，最终只换来了一声轻笑。
而他，却为此付出了所有。
......
在方觉出声的瞬间，奥丁就知道，他已经败了。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尽管阿斯加德的空气中早已被腥臭填满，充斥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但奥丁依旧觉得痛快。
那种久违的清醒感，如同一股清泉，冲刷着他被克苏鲁扭曲已久的神智。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能够清晰地思考，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独眼缓缓扫视着这片曾经辉煌的神域，如今却已满目疮痍。
破碎的宫殿，倒塌的神像，遍地都是残垣断壁和焦黑的土地。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他的目光在每一处废墟上停留，仿佛在回忆着曾经的辉煌与荣耀。
然而，那些记忆早已被疯狂与野心吞噬，只剩下无尽的苦痛。
当他的视线落在布拉基身上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欣慰。
那个曾经被他忽视，被他伤害的儿子，如今却站在他的面前，眼中燃烧着坚定的光芒。
奥丁的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将所有的情绪压抑在心底。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奈，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仿佛在挣扎，在犹豫，最终化作一抹苦笑。
“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猩红色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
他知道，自己体内的天平已经彻底失衡，那股暴动的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的体内疯狂游走。
它们冲击着他的经脉，摧毁着他的骨骼，吞噬着他的血肉，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的生命，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流逝。
他快死了。
奥丁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他临死前的心情。
是不甘？是愤怒？是遗憾？
奥丁想不出来。
但此刻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他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天上的仙人，那伟岸的身影倒映在奥丁金色的瞳孔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方觉瞥了他一眼：
“问吧。”
像是施舍，又像是怜悯。
“仙人啊......您认为我是恶吗？”
方觉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道：
“是。”
奥丁对于方觉的回答没有丝毫意外，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越了善恶的界限。
没有犹豫，他又问道：
“至高之上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回应他的只有两个字。
“孤独。”
奥丁的身子耸动了一下，但出乎意料的，对于这个他追求了半生的境界，他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最后一个问题......”奥丁轻声说，
“在您眼中，‘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吗？”
“......”
这一次，方觉的目光微微闪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嗯......还算不错。”
这似乎并不是问题的答案，按理来讲，方觉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
但方觉知道，奥丁想问的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
“这样......”
奥丁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缓缓瘫倒在地，然而，他的独眼中却闪过一抹莫名的光彩，仿佛在最后的时刻，找到了某种答案，某种解脱。
他其实向问仙人的是：
在您眼中，我的存在是否有意义
——我的存在，我的人生，我的挣扎与堕落，是否在您的眼中留下了痕迹，是否在那片浩瀚的湖泊中掀起了哪怕一丝的波澜。
我只是想，追上您的脚步罢了......
“仙人......”弥留之际的奥丁最后开口，声音已经微弱的快听不见。
“我能最后拜托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请您......亲手杀死我吧。”
“......”云端的人沉默了一下。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