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
“呀，这么巧二哥也在？”
许向阳无奈：“嗯，过来修仪表盘。”
“修好了？”
“嗯。”
彭家货船没过检的事许思也听说了，之前彭正俞问过她，一时间是没办法解决。
二哥真是……
许思瞧姗姗的样子，应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开口道，“那一起吃饭吧，我带了好多菜放在食堂小包厢了。”
旁边就是商检局，许思放了饭才来叫人的。
彭姗姗说：“好呀，可有我们芽芽帮忙的是不？”
“对！”
芽芽赖在彭姗姗怀里，扭着小屁股。
陈煜说，“那我也不客气了。”
许思笑：“陈先生尽管吃，别嫌弃就好。”
“自然不会。”
旁的许向阳没吭声，许思问：“二哥呢？”
“嗯，走吧。”说完欲盖弥彰加了句，“很久没看到芽芽了。”
芽芽歪着小脑袋，咦，不是前几天才看到舅舅吗？
一行人往食堂去。
彭姗姗把芽芽抱起来，到了食堂去到二楼小房间。
彭姗姗问：“你们家闫队长呢？”
“忙着呢，不用等他，你们把菜打开摆好我去一楼打点米饭。”
陈煜起身说，“我去吧。”
许思摆摆手：“陈先生不熟悉，我去就行。”
她下了楼，在侧门水龙头的地方看到自家二哥。
许思站到门边，含笑看着。
许向阳呼了把水在脸上，水很凉鸡皮疙瘩冒一层，他搓掉脸上的灰渍，回头看到小妹，“怎么下来了？”
“该是我问二哥话吧，”她倒是想问问清楚二哥到底怎么想，“那个零件哪里来的？”
许向阳惊讶她竟然晓得，顿了顿说：“借的。”
就知道是他想办法弄来的。
许思叹气，二哥哪里都好，但是性子太拧巴了，瞻前顾后，大概是许家以前的经历让他做事总会考虑很多。
“二哥，有些人是值得我们努力，值得我们勇敢一点的，姗姗那么好，她回国了下一步肯定就是安家，你真的只想这样吗？”
许向阳拧眉，“我没法跟她说，当初是我撇清了两人关系去相亲，还有写信的事……她要知道是我，大概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姗姗骨子里要强，如果知道那些只告诉笔友的话原来都是他许向阳看到，还不知会如何。
建立在欺骗和谎言上的事，不管出发点是好还是坏，人第一瞬间只会觉得被欺骗。
当初他一是担心彭家的事给姗姗带去打击，二是后知后觉地在乎和喜欢……才会以笔友的身份接近姗姗。
“二哥，”许思也是心思细腻的人，她能理解但不赞同，“要是想挽回，越早说越好……姗姗其实十分心软，我去盛饭。”
许思转身走，走两步又回头说，“你看那位陈先生，真不晓得他对姗姗的心思吗？二哥你问问自己，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组成家庭，再也与你无关吗？”
与你无关？
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许向阳被最后几字震在当场，水珠顺着他脸颊滑下，沿着脖颈在衣领上留下水印。
他抬头看向二楼方向
在这一瞬深刻意识到，他不能接受。
他打开水龙头，打肥皂把手上的脏污洗干净，快步往楼上走去。
到了包间，彭姗姗正逗怀里的芽芽，低着头长发垂下几丝。
芽芽在她怀里卖萌，看到舅舅指着旁边的椅子指挥他，“舅舅，坐！”
许向阳神情淡定坐了下去，彭姗姗侧头看了眼……
陈煜在倒茶水，“姗姗，喝茶有点烫。”
“嗯。”
又递给许向阳一杯，“许先生喝茶。”
“谢谢。”
陈煜西装笔直，干净整洁，许向阳衬衣脏污头发因为洗脸发脚微湿。
四方桌，一左一右坐在彭姗姗两边。
楼梯响起脚步声，许思端了盆米饭上来，碗筷一分几人开始吃饭。
桌上大多是许思和彭姗姗在说话，偶尔陈煜插一嘴。
只剩许向阳咀嚼着饭菜，没话说。
其实心中已经在想，要如何去做。
坦白？追求？
还是怎样，他并无太多这方面的经验……
饭吃完，许思和彭姗姗打算去逛街，陈煜下午要到外交部开会，许向阳也说回学校。
几人在路口分开，许向阳跟陈煜走一个方向。
他推着自行车。
走了一小段，陈煜说：“许先生技术蛮好，果然是高材生。”
“恩。”
许向阳没寒暄的意思，他跟这位有什么好说的。
陈煜倒是还有话说：“许先生，以前和姗姗认识？”
姗姗，姗姗。
许向阳鼻间哼出一声笑，“认识。”
“哦，”陈煜斯文含笑，“那许先生觉得姗姗是怎样的姑娘，我十分喜欢她，正想着追求她。”
许向阳皱眉抬头，两人目光相对。
一顿饭吃下来，每次自己给姗姗弄点什么，这位‘许先生’就眼神不善，都是男人，他要看不出什么意思那就是傻子。
不过陈煜自小接受的教育里就有西方的观念，他对追求和爱情坦坦荡荡，不会含蓄和藏着掖着。
他和许向阳，两个相反的个性。
许向阳终于认真打量起这个男人。
声音沉下，“那你追追看！”
说完，骑上车走了。
这一路，自行车蹬得叮呤咣啷响，足以见得脾气有多大。
这些年，许向阳也以为自己成熟沉稳了。
没想到，被这陈煜一句话气得恼火。
追求？
他也会！！
不过想是这么想，等到了宿舍，风一吹冷静了。
许向阳又想不出要怎么追。
他脑子坏了去问徐刚，怎么追姑娘。
徐刚见鬼一样看着他，“你，你说啥？追姑娘？”
“是，”许向阳神情严肃，堪比写论文时的认真。
“你，你说追黄包车我都比较信……
读了三年书咱学校多少姑娘明里暗里要跟你处对象，光是情书我给你收了一麻袋了，你跟和尚似的，现在要追姑娘，你追谁啊？”
许向阳没响，脸色稍显不自在。
还能看到他这表情，徐刚兴奋了从床边站起来。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最近有啥姑娘，呃……大二那个一笑就露虎牙的姑娘？我就说她蛮嗲的，上次拦着你要去看电影是吧？”
许向阳不为所动，皱眉。
徐刚说：“诶哟，猜错了。”
“那就是隔壁班的……”
一连又说了几个，全都不对。
“不能够啊……难不成不是咱学校的。”
他在许向阳面前晃悠，来回走，看得烦人。
许向阳说：“你到底有没有法子……”
“啊！！你你你……”
徐刚灵光一闪，指着他鼻子，“不能是那彭小姐吧……”
要说这两天新出现的姑娘，除了彭小姐还有谁！！
许向阳抬眼，徐刚倒吸一口凉气。
“许向阳，你，你出息了，你……
我就说你咋突然转性跑去给人家修船，还去借的零件！！！你！我咋就没看出来，我咋就没看出来你对人家有心思。”
徐刚磨牙，“不成，彭小姐那么好，我还蛮喜欢呢……”
后头几个字被许向阳盯得卡在喉咙里。
算了算了……他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不是那种喜欢。
徐刚一屁股坐到许向阳床边，把他挤到角落，“你真喜欢人家？”
“嗯。”
“啥辰光喜欢的？昨天？！！”
许向阳无语瞪他。
“哦哦哦，那就是预谋已久，”徐刚说完又摇头，“我觉得你没戏。”
“为什么？”
“我去修船的时候彭小姐身边可跟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人家还是外交官，跟她一起从国外回来的，斯文有气质，一看还有钞票。”
“对了，还有啊，那天彭副处也来了，我瞧他跟那男人是朋友，一点都不反对自家妹妹和他来往。
啥意思，你不晓得啊？”
徐刚说一句，许向阳脸就黑一分。
徐刚掏心窝子说，“我不是说你不优秀啊，只是站在你最好朋友的角度说实话，免得你脑子发热。你也很好，很优秀，但他们这种人家结婚明里暗里其实还看门当户对……是吧……我是怕你这路不好走。”
徐刚可不想朋友受挫。
他说的话许向阳可太清楚了，门当户对。
当年彭正俞对他什么态度不正好说明吗。
这三年，许向阳无数次复盘过，他不得不承认，当初和姗姗撇清关系无非就是自尊下不来，他晓得自己被彭正俞、彭家看不起，就像懦夫一样退缩了。
后悔吗？
后悔。
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都在后悔。
每次看到她的信，流露在信中的不开心，他就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诶，向阳，你听我说没啊？！！你要真的喜欢兄弟也得挺你，你得好好想想有啥优势，咱得田忌赛马！扬长避短！”
“我亲过她。”
许向阳冷不丁冒出几个字，雷得徐刚定在当场。
……
“啥……你讲啥？”
男人神情认真，无一丝调侃和得意，只平静陈述事实。
“我亲过，盖过章，我要追她。”
他拆过无数器械，又一遍遍复原，有时装错了总会多出一两颗，只能再拆，再装，改正错误。
许向阳想，感情也一样，他会修正错误，认真真地追回姗姗。
他想着的功夫，徐刚终于消化了’亲过‘这个事，默默竖了个大拇指，“那，那我觉得你现在跟那位陈先生五五开了……”
徐刚来了劲，“我告诉你啊，咱院里可有师兄们流传下来的《关于找对象、处对象的论文解析》，首先，你得跟人家接触，不接触在这想上天都白搭！
是不！你得约人家……我跟你说……约去哪里呢……当然是……”
许向阳听得皱眉，“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什么约去看电影看表演，还用他说。
接触是必须的，问题是他怎么接触到姗姗……
瞧她前两次对自己的态度。
……许先生。
许向阳头疼，人家完全就是当他陌生人……
还不如徐刚。
……
华新的秋装卖的很好。
货架上整排的喇叭裤、牛仔裤，街上小年轻小格子呢的夹克衫配水洗牛仔裤，走路七扭八扭觉得新潮很。
喇叭裤也是，穿出花来，许思正听晓曼在说。
“许思姐，你晓得不我听说京城的姑娘喇叭裤喜欢放下来，裤脚老长拖在地上，还说啥踩得一塌糊涂最好看。”
许思笑笑，“那咱们这呢？”
“咱沪市的姑娘喜欢翻起来，最少翻两折，要搞得整整齐齐的，一条裤子还穿出两种风格了。”
“你们最近倒了解蛮多，挺好的。”
这几年港市那些电影片子传遍大江南北，大家穿着跟着跑，什么新潮追什么，百花齐放，
开完会，她收拾东西回去。
今朝芽芽去了育苗班，这点正好去接回家。
育苗班不远，到的时候钟姨都在了，她每天接送苗苗上学，芽芽要是到育苗班也是她来接，育苗班会早一些放。
“小思，你咋来了，这么早。”
许思同钟姨站到围栏边，“忙完了，我接芽芽回去吧，钟姨你直接去接苗苗好了。”
“好啊，晓得你来接她，芽芽肯定高兴得不行。”
说完，钟姨转头去苗苗那边。
这个育苗班是政府供给军属的，所以很安全人也不多，里头的孩子最大只有五岁，再大就得上小学去了。
许思安静站着，旁的家长大多晓得她是闫队长家的，蛮热情。
“闫太太，今朝有空来接小囡啊？”
许思温和说：“是呢，忙完就过来了，她难得肯上一天育苗班。”
“你们真疼孩子，想来就来，我家那个他爸讲了得天天送来学好规矩，讲来好上小学。”
果然，孩子的事在哪个年代都挺卷的。
许思笑笑，“芽芽还小，过两年再多来吧。”
“这倒是，我听老师说你们家芽芽是最小的，但是胆子可大，来上育苗班就没哭过，我家那个刚送来辰光哭了半个月。”
这点倒是真的，也许是她们从小就对芽芽很关心，孩子在哪里都有足够的安全感，就算送来育苗班也晓得妈妈一定一定会来接她，所以没有丝毫分离的焦虑。
再加上那胆大包天的性子，确实不至于哭。
一堆家长在那里，许思出挑得漂亮，俨然成了大家攀谈的对象。
说了会儿话，里头有动静了。
孩子从屋里被老师带出来，许思一眼就瞧见自家小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