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李承泽皱着眉头，好看的眉毛此刻紧紧拧在一起，冷冷地说：“李承泽。”
完颜康接着又问：“那你还记得母妃吗？”
不知是哪句话出了问题，李承泽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的双眼一下子瞪得很大，好像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眼睛里面满是愤怒和怀疑的火焰。
他的嘴巴微张，低声怒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消遣我吗？”
他的面部肌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看上去宛如一条条蜿蜒的蚯蚓。
“你是谁的人！是不是范闲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他一边怒吼，一边蹲下身子，用手挟制住完颜康的肩膀。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完颜康能感觉到喷在他的脸上的气息，带着灼热的怒火。
李承泽的眼神如利剑般死死地盯着完颜康，那双眼眸中布满了血丝，眼眶微微泛红，仿佛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他的目光中再没有往日丝毫的信任，只有深深的怀疑和猜忌，完颜康感觉他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看穿，找出哪怕一丝的阴谋诡计。
而在李承泽眼底的深处，还隐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像是溺水之人在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又害怕这根稻草会将他拖入更深的深渊。
他的眼神既凶狠又无助，完颜康感觉多看一眼他也会被其中的痛苦和挣扎所吞噬。
完颜康心蓦地一疼，那是疼了他两年的哥哥啊！
李承泽爱读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每次他带着满脑子的好奇去问问题，李承泽都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视若珍宝的书轻轻放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耐心地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无论是天上的星星为何闪烁，还是地上的花草为何生长，李承泽都会用他丰富的知识和温柔的语调，为他一一解惑。
甚至是他所问的关于这个世界真气的修炼，即使是哥哥不会的，他也会放下自己的皇子身份低身去请教江湖上一些所谓的品级高手再为他一一解答，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多亏了哥哥了。
虽然他没有完颜逸那般强大的武力和权势，但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在每一个细微之处，对他都是一丝不苟的关怀。
自他来江南后被藏了一年后出生，这两年母妃淑贵妃倒是不太搭理他，她大多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说自己是李承泽带大的也不为过了。
他记得他还曾打趣哥哥，说：“一个皇子这么爱书，以后肯定是最有文化的王爷。”
哥哥听了，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皇家太多不易，我宁可当个修书匠，远离这些纷争，在书的世界里寻找宁静和自由。”
那时候哥哥眼中的光，是对自由和纯粹的向往。
可是如今，这个曾经温柔耐心、眼中有光的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狂躁，如此充满怀疑和绝望。
完颜康望着眼前的李承泽，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打转。
李承泽这么多年，感谢于庆帝的培养，工于心计，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
他能感觉到很强烈的，对面的小人在为他哭泣。
他愣愣地放下了挟制对方的手，那只手就那么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
随之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凶狠和怀疑，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不知所措，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完颜康看见哥哥的这一系列的变化后，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小小的身躯因为哭泣而不停颤抖，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紧紧抱住李承泽，哽咽着说：“哥哥，不记得我没关系，不要害怕。”
“我是你弟弟翡儿，李承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哥哥，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那颤抖的语调中充满了为李承泽感到委屈的意味。
李承泽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对他的心疼与不平。
李承泽一脸错愕，他的不甘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泣打的七零八落。
感受着怀中弟弟的颤抖和哭泣，他的手缓缓抬起，似乎想要安慰，却又停在了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承泽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发出一声轻叹，他终究是不会再随意相信人了。
完颜康能感受到哥哥的举动和情绪的复杂，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悬在半空又收回的手，都让他的心像被重锤狠狠敲击。
他更伤心了，看着哥哥明明眼中闪过一丝疼惜，想安慰他最后却硬生生地克制住，他小小的胸膛里仿佛塞满了委屈和难过。
他哭的更加伤心了，那悲切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不一会就将李承泽的肩膀哭湿一大块。
泪水渗透衣衫，带着李承泽的体温，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内心的痛楚。
也幸好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没有人，不然完颜康就糗大了。
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兄弟俩就这样僵持在原地，一个默默流泪，一个满心纠结。
不一会，完颜康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在哥哥肩膀上留下的“杰作”，赶忙拉着哥哥去房间里换衣服。
李承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好跟着完颜康。
进房门后，他首先看到一面镜子，那镜子里的他，是他 10 岁左右的模样。
李承泽瞳孔瞬间放大，心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他想起十三岁那年，他因聪慧无数次被父皇当着众人面夸奖，后来在一次晚宴上他被嫉妒的太子推入冰冷刺骨的湖中，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时，他被人救了。
从此他走上一条被父皇精心安排的死路……
李承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如今这副年少的模样，是一场梦？还是上天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轻轻触摸着镜子中的自己，思绪如同乱麻。